集体婚礼前十二小时,夜色深沉,北方军港的寒意被舰队单身宿舍楼前操场上的热烈气氛驱散得一干二净。
这里俨然成了“准新郎官”及其伴郎团的临时狂欢地。草坪上,几个已经不胜酒力的年轻军官四仰八叉地躺着,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哼着军歌或念叨着未婚妻的名字。空酒瓶东倒西歪,花生瓜子壳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精和男性荷尔蒙的气息。这是属于他们的、告别单身的传统仪式,带着军人的粗犷和直白。
郑楠显然也喝了不少,脸色泛着红晕,平日里冷冽的眼神此刻也柔和了许多,带上了几分醉意。但他身姿依旧挺拔,如同风中劲松,保持着惊人的克制和清醒。他正搀扶着同样酒气熏天、骂骂咧咧的李军长,以及脚步略显虚浮但笑容依旧和煦的杨政委,往宿舍院子外停着的轿车走去。
“……格老子的……一群小兔崽子……灌起酒来……没大没小……”李军长舌头有点打结,一巴掌拍在郑楠背上,“还是……还是你小子……够意思……还知道送送老子……”
杨政委相对清醒些,他笑着摇头,对郑楠嘱咐道:“小郑啊……没事,今天就纵他们这一晚上吧!高兴!……只是,你看着点他们,也看着点自己,都……都别真喝趴下了。明天可是大日子,误了当新郎官,新娘子们可饶不了你们……”
郑楠稳稳地扶着两位首长,闻言点了点头,声音虽比平时低沉,却依旧清晰沉稳:“是,政委,您放心。我有分寸。您和军长慢走,注意安全。”
他将两位首长妥善地送进车里,关上车门,目送轿车尾灯消失在营区道路的尽头。
刚转过身,一个同样穿着军官常服、领带歪斜、满脸通红的准新郎就拎着半瓶白酒,摇摇晃晃地扑了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差点把两人都带个趔趄。
“头儿!郑头儿!送……送走领导了?”那年轻军官大着舌头,喷着酒气,“来来来!接着喝!为了……为了他妈终于结束的单身狗生活!干杯!”
他胡乱地把酒瓶往郑楠嘴边凑,自己先仰头灌了一口,结果呛得直咳嗽。
郑楠伸手扶稳他,看着他年轻而兴奋的脸庞,那是一种对明天充满无限憧憬、对今夜放纵毫无保留的赤诚。他笑了笑,没有接那酒瓶,而是就着对方的手,微微仰头,自己也喝了一小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热。
“慢点喝,小心明天被新娘子罚跪搓衣板。”郑楠的声音带着一丝难得的戏谑,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目光扫过横七竖八的部下和战友们。
操场上,有人在高声唱歌,有人在划拳,有人勾肩搭背地诉说着什么,然后又一起哈哈大笑。这是一种毫无保留的、战友情谊的宣泄,也是对即将到来的新身份的集体庆祝与告别。
郑楠站在他们中间,既是他们的指挥官,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他享受着这份喧嚣和热忱,感受着这份纯粹的、属于男人的快乐。
但他的心,有一半已经飞回了那栋被红色装点、此刻或许已经安静的家属楼。
那里,有他的新娘。
他深吸了一口寒冷的、夹杂着酒气的空气,脸上带着醉意,眼底却是一片清醒的温柔和期待。
明天。
他的嘴角无声地向上扬起。
他知道,今夜可以放纵,但黎明来临之前,他必须是最清醒、最挺拔的那一个。
因为明天,他要以最完美的姿态,去迎接他的蓝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