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体婚礼前二十四小时,北方军港家属大院三栋二单元,彻底沸腾了。
这里将是新郎官郑楠和新娘子蓝丽雅(Wendy)的婚房,也是整个大院此刻关注的焦点。不需要任何组织动员,热心的家属们自发地汇聚而来,手里拿着红纸、窗花、灯笼、喜糖,脸上洋溢着比自家办事还要兴奋的笑容,尽心尽力地张罗起来。
楼道里早已变了模样。原本朴素甚至有些陈旧的墙壁被仔细擦拭过,转角处都挂上了喜庆的小红灯笼。楼梯扶手上缠绕着彩带和拉花,每一步台阶都仿佛踩在云端,软绵绵的喜庆。最有经验的几位年长嫂子成了总指挥,她们手脚麻利地剪着大红喜字,指挥着年轻些的家属爬上梯子,将精巧细致的窗花贴在每一户的玻璃窗上,连楼道拐角的暖气片都被细心地系上了小小的红色蝴蝶结。
“左边一点!哎对!再高一点点!好!正了正了!” “这喜字得倒着贴!福到喜到!哎哟我的老姐姐,你这都不懂啦?” “瓜子花生糖都摆上盘!放楼道口那个小桌上,孩子们过来玩儿也能抓一把!” ……
声音嘈杂,却充满了令人愉悦的烟火气。红纸屑散落一地,像铺开了一层喜庆的地毯。笑声、叮嘱声、孩子们的追逐打闹声,让这栋普通的家属楼变成了一个温暖的、红色的漩涡中心。
而在503室,新房之内,又是另一番光景。
卧室成了绝对的“女士禁区”。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一阵阵压低了的惊叹和欢笑。
Wendy的那件精美婚纱被小心翼翼地挂在最显眼的位置,在窗外透进来的光线下,闪烁着圣洁而梦幻的光芒。年轻的小嫂子们围在旁边,眼睛亮晶晶的,想摸又不敢摸,嘴里不住地发出“哇”、“太美了”、“这得多少钱”的赞叹。
Wendy本人则被按在梳妆台前,像个洋娃娃一样被“摆弄”着。赵老师细心地帮她梳理着长发,另一位在卫生所工作的嫂子正轻柔地给她脸上敷着自制的、据说有奇效的保湿面膜。
“哎呀新娘子就得漂漂亮亮的!明天可不能卡粉!” “这皮肤底子真好,稍微一护理就水灵灵的!” “紧张不?哎呀别紧张,郑指挥官那么疼你,以后好日子长着呢!” ……
她们叽叽喳喳地说着,分享着过来人的经验,语气里满是善意和祝福。Wendy被包裹在这片温暖的关怀里,脸上敷着冰凉的面膜,心里却热乎乎的,之前的些许不安和彷徨,似乎都被这群可爱的邻居驱散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和一阵强装镇定的咳嗽声。
是郑楠。他处理完部队的事情,迫不及待地想回来看看,顺便……看看他的新娘。一想到明天她将穿上婚纱的样子,他的心跳就有些失控。
可他刚走到门口,甚至手还没碰到门把手,就被一位以泼辣著称的副艇长家嫂子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哎哎哎!郑大指挥官!站住!”嫂子双手叉腰,虽然个子比他矮一大截,气势却一点不输,“懂不懂规矩啊?结婚前二十四小时,新郎官不能见新娘子!不吉利!快走快走!”
郑楠一愣,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窘迫:“张嫂,我就进去看一眼,说句话……”
“不行!一眼也不行!话更不能说!”张嫂毫不退让,甚至开始推他,“赶紧回你的单身宿舍去!明天典礼上自然就见到了!急这一会儿干嘛?”
其他嫂子们也闻声出来,笑着附和:“就是就是!郑指挥官,听话!快回去吧!” “新娘子好着呢,我们给你照顾得白白胖胖的!” “再看也不是你的啦,等明天!”
郑楠被一群女眷七嘴八舌地往外赶,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他试图探头往里看,却被几双手严严实实地挡住。最终,这位能在深海里指挥千军万马的指挥官,竟毫无反抗之力地被“驱逐”出了自己的单元楼。
他站在楼下的寒风中,回头望了望那扇透着温暖灯光和欢声笑语的窗户,摇了摇头,嘴角却忍不住高高扬起。
罢了,就守一回这老规矩吧。
他转身,朝着临时宿舍走去,身后那栋被红色装点、充满期待的家属楼,像一座温暖的灯塔,照亮了他归家的路,也照亮了他即将开启的全新人生篇章。
而楼上的Wendy,听着楼下传来的笑闹声和郑楠被“赶走”的动静,隔着面膜,也忍不住弯起了眼睛。
明天,她就是他的新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