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子中,俩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阿弥一边往前踢着小石子,一边随意地笑道:“李巍被判了斩刑,就在月后。你没看到,被判刑的时候,他整个脸都白了,抖得跟筛子一样,满口求饶呢。”
“瞧着也是大官,大富大贵过的人,结果也没比那群泥腿子好到哪里。”
“还是说,面对死亡,所有人都丑得一模一样?”
最后一句问,尾调微扬,像是真心好奇。
季姝习惯了金铃声阵阵,却没习惯他这样如孩童般天真的发言。
又加上她心里记着事,便没顾着回答。
阿弥不满撇嘴,快步绕到她面前,说,“季捕快……你怕死吗?如果换做是你,马上要被杀了,你会求饶吗?”
阿弥微微睁着眼,里头有跃跃欲试的光,似乎只要季姝再不回答,他就真会动手。
可季姝答了。
“会。”回答得干脆利索。
关于这个问题,她没有任何犹豫。
“为什么?”阿弥慢下步子,又走回她身侧,“我以为,你该是天不怕地不怕。”
一个小捕快,敢去撼大树,若不是因为天生不知道怕,还能是什么原因呢?
她继续往前走,前方的集市很热闹,李巍从太守一职被撤,他先前所发出的命令也不再作数,季姝在此时,不再是逃犯。
有混熟的摊主跟她打招呼,季姝笑着回了一声,又轻声道,
“天不怕地不怕?只有毫无牵挂的人,才能天不怕地不怕。”
“那你的牵挂,是什么?是那个姓傅的吗?”
“我所牵挂的事物有许多。多到有时候,只能逼着自己装作不在意,然后忘了,才算勉强能鼓着劲,往前走。”
其实一步一步,都挺难的。
只不过,走时不说,走完后,也没必要再说了。
“什么意思?我没懂。”
有路人时时回首望着他,阿弥仿若浑然未知般,还抽走了插在稻草架子上的糖葫芦,自顾自咬下了最上头的一颗山楂。
季姝瞥了他一眼,没有说一声好坏,只是掏了五枚铜钱递了过去。
阿弥笑了笑,总算满意了,还想到了一个好消息,以为是投桃报李。
“对了,那个曹云的案子又被重审了,我清楚,这是你的主意。”
季姝一顿,慢慢回道,“嗯,这很好。”
“我去见了那个小屁孩,之前以为他是脏,可如今看来,就算洗干净了,也还是那样普通。没想到,那个老男人肯收养他。”
“谢知事还未到不惑之年,至于七郎,他年幼,很率直可爱。”
阿弥“切”了一声,又认真问,“那我呢?你瞧我如何?”
“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俩人行至了一处破庙。
季姝推开门,立刻有一团灰簇簇落下。
杂乱的蜘蛛丝缠住了斑驳佛像,还有几只彩蛛窸窣地从庄严法相上爬过。
“为什么来这?”
阿弥略嫌弃地打量了周围。
柱子上的红漆早就掉光了,四处都积了厚厚一层灰。
没想到处处人声鼎沸的渝州城内,居然还藏了这样一处废庙。
“你今日,为何来寻我?”季姝轻而易举地反问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