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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她与她的锦绣年华 > 吸引

吸引(3 / 3)

念依疑惑地抬头。

“为那天的巧克力。”怜书说,“我后来想想,可能让你为难了。若是被人看见,你恐怕会受责罚吧?”

念依轻轻摇头:“大小姐不必挂心...巧克力很美味,谢谢您。”

怜书惊讶地睁大眼睛:“你吃了?”

念依的脸上泛起红晕:“扔了可惜...奴婢在值房里偷偷尝了。”她像是担心被责骂,又补充道,“真的很美味,从未尝过那样的滋味。”

怜书笑了起来:“很高兴你喜欢。其实世界很大,有很多美好的事物等待我们去发现。不仅仅是食物,还有思想、艺术、自由...”

她停下来,注意到念依手中的绣品上,除了红梅,还有一句小小的诗句:“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范成大的《车遥遥篇》?”怜书认出了诗句出处。

念依惊讶地抬头:“大小姐也知道这首?”

“我读过一些中国诗词,虽然不如你精通。”怜书微笑道,“只是没想到你会绣这句在帕子上。‘愿我如星君如月’...你心中是否也有期待相守之人?”

念依的手一颤,针尖刺入指尖,一滴血珠渗出,染红了白色的绢面。她慌忙放下绣品:“大小姐说笑了,奴婢不敢有非分之想。”

怜书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心中既抱歉又好奇。她取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念依,转换了话题:“你看,这是我在巴黎买的手帕,上面印着埃菲尔铁塔的图案。1900年博览会时,铁塔成为现代工程的象征...”

她开始讲述巴黎的故事:塞纳河上的桥梁、卢浮宫里的艺术珍品、咖啡馆里的哲学辩论、大学课堂上的自由探讨...她讲述那些穿着时髦的女性如何自如地行走在街头,如何参与社会活动,如何为争取投票权而抗争。

念依起初还保持警惕,但随着怜书的讲述,她逐渐被吸引,手中的针线活完全停了下来。当怜书说到那些女学生能够自由选择学科,甚至有人学习医学、法律时,念依忍不住轻声问道:“女子真能成为医生?”

“当然!”怜书肯定地说,“巴黎大学就有女学生攻读医学。事实上,我认为女性在某些方面比男性更适合从医,因为我们更细腻、更有耐心。”

念依眼中闪过憧憬的光,但很快又黯淡下来:“在我国,这是不可想象的。”

“现在不可能,不代表永远不可能。”怜书坚定地说,“世界在变化,中国也在变化。你看,上海不是已经有女学堂了吗?虽然数量不多,但这就是开始。”

念依低头继续刺绣,轻声道:“那都是大小姐这样出身的人才能企及的。如我这般...”

她没说完,但怜书明白她的意思。在这个变革的时代,受益的首先是有钱有势的阶层,而像念依这样依附他人生存的孤女,很难享受到时代的进步。

这次交谈后,怜书更加关注念依。她发现这个看似柔顺的女子,其实有着敏锐的观察力和深刻的思考能力。她会在无人时悄悄阅读书房中的书籍,不仅限于诗词歌赋,甚至包括一些历史地理著作;她管理事务时表现出来的精明与果断,与她外表的柔弱截然不同;她偶尔说出的一两句评论,往往能直指问题核心。

最让怜书印象深刻的是,一天她与父亲再次因女子教育问题发生争执后,在回廊中遇到念依。念依默默递上一杯刚泡好的茉莉花茶,轻声道:“大小姐一片赤诚,但改变人心如细雨润物,急不得。”

这句话让怜书怔在原地。她突然意识到,念依并非如表面那般完全顺从,她只是选择了不同的抗争方式——一种静默而坚韧的生存智慧。

渐渐地,怜书与念依之间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怜书会找各种借口与念依相处,教她认几个简单的英文单词,讲述外面的世界;念依则会在适当的时候给予怜书提醒和建议,帮她更好地应对家中的规矩和人际关系的复杂性。

一天下午,怜书带来一本世界地图册,在花园的石桌上展开。念依正在一旁修剪花枝,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些陌生的地域名称和蜿蜒的海岸线吸引。

“这是中国,”怜书指着那片熟悉的形状,“我们在上海,就在这里。而这是法国,我留学的地方,要穿过整个亚洲,越过印度洋,绕过大半个非洲才能到达。”

她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描绘着远航的路线。念依的目光跟随着那移动的指尖,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世界如此之大...”念依轻声感叹,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怜书说,“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人,不同的生活方式。有的地方女子可以自由出门工作,有的地方一夫只能一妻,有的地方甚至由女性继承王位...”

念依出神地望着地图,许久,才轻声道:“大小姐真幸运,能亲眼看到这么广阔的世界。”

怜书看着她被阳光勾勒出的侧脸,忽然问:“如果有机会,你想去看看吗?”

念依像是被惊醒般,猛地收回目光,重新拿起花剪:“大小姐说笑了,奴婢哪有这等福分。”

但怜书已经看到了——在那瞬间的震惊与向往之后,念依眼中深藏的绝望。那是一种深知自身命运无法改变的、彻骨的绝望。

这一刻,怜书突然明白了自己对念依的吸引从何而来。她代表着一种可能性,一种念依永远无法企及但却忍不住向往的自由生活。就像笼中的鸟儿会痴迷地望着天空中的飞鸟,即使知道自己永远无法飞翔。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怜书无意中看到念依独自站在后院的小桥上,望着水中游动的锦鲤出神。她手中拿着那片绣有“愿我如星君如月”的手帕,指尖轻轻抚过上面的诗句。

怜书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站在远处观察。夕阳的余晖为念依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她站在那里,如同一幅精美的仕女图,美丽却静止,被框定在无形的画框之中。

忽然,念依轻轻叹了口气,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承载着难以言说的沉重。她将手帕收回袖中,转身离开小桥,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规矩,那么符合大家闺秀的风范,却也让怜书感到一种莫名的心痛。

当晚,怜书在日记中写道:“在这个古老的宅邸中,我原以为自己是最孤独的反抗者。但现在我发现,还有一个人,以她自己的方式静默地抵抗着命运的束缚。她的世界被高墙围困,却依然渴望看到墙外的天空。而我,或许就是那道偶然投射入墙内的光...”

她合上日记本,望向窗外。月色如水,洒在寂静的庭院中。怜书不知道的是,在同一片月光下,念依也正坐在窗前,手中拿着那方绣有诗句的手帕,另一只手却轻轻抚摸着怜书给她的那块锡纸——里面包着最后一小块巧克力。

念依小心翼翼地将巧克力放入口中,闭上眼睛,让那丝滑甜美的滋味在舌尖融化。在这一刻,她不再是张府中那个规矩矩的侍女,而是一个尝过自由滋味的女子,一个心中种下了渴望种子的梦想家。

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两个身份迥异却同样渴望自由的女子,在这个新旧交替的时代里,她们的命运已经悄然交织在一起。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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