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她自己清楚情况。”过去与现在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她的目光掠过父亲有些着急的脸，"身体怎么样...还是自己最了解。"

段明博张了张嘴，叹了口气：“你们俩，还真是……”

这时包厢门轻轻滑开，服务员推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走进来："您好，给您上一下菜，请小心烫。"

段明博小心地舀起乳白色的菌菇汤，分别倒入母女俩的碗中，"喝口汤吧，"他轻声说道，热气氤氲了他的镜片，"这家的菌菇汤一直都很不错。"

"谢谢爸。"段秋衡眨了眨眼，低头舀起一勺汤。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仿佛带着细微的刺痛感。她小口小口地喝着，菌菇的鲜香在唇齿间漫开。。

"是挺鲜的，"郑意也尝了一口，看了眼还在忙碌布菜的段明博，"别忙活了，先吃饭吧。"

段明博将几盘菜往女儿面前推了推，"这丫头吃饭老不爱夹菜，"他自己喝了口汤，感叹道，"真不错，还是之前那个味道。"

"你尝尝这个，"郑意夹了块糖醋排骨放到段秋衡碗里，"从小你就喜欢吃这个味道。"

"谢谢妈。"段秋衡慢吞吞地夹起排骨，肉质酥烂，酸甜适口。

"喜欢就好，"郑意刚扬起笑容，手机突然响起。她拿起看了眼，接通。

对面说了些什么，郑意回道："今天下午不在，你先发给我吧。"对面又说了些什么，她回道："明天早上十点半，你把小雯也一起叫来。"

挂断电话后，段明博夹了筷清炒时蔬放到她碗里："学生电话？"

郑意点头，手里的筷子无意识地拨动着碗里的饭菜，"论文有些要改，快发表了。"

段明博微微叹气："这比上课还头疼。"他的目光掠过郑意的侧脸，很快又移开，"记得当年你改博士论文时，气得都想把桌子掀了。"

“这么久的事儿你还记着，”郑意失笑，“都几十年了……”

段秋衡慢慢嚼着嘴里的食物，耳中听着父母自然而然的闲聊，脑子里却时不时、不受控制地想到他们离婚前那些争吵、崩溃、歇斯底里。

那些尖锐的争吵声与此刻温和的餐桌对话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怪异的和弦。她不知道这样相处是否正常，只觉得嘴里的饭菜渐渐失去了味道，只剩下时光发酵后的讽刺。

段秋衡的筷子在米饭碗里无意识地划着圈，米粒渐渐凉透。郑意用汤匙轻轻敲了敲她的碗边："你这丫头又发什么呆呢？菜不合胃口？"

"没有，"段秋衡猛地回过神，加速扒了几口饭，"挺好吃的。"

段明博扑哧一声笑出来，眼镜链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你吃饭这模样，和你妈年轻时一模一样。"他的目光穿过氤氲的热气，仿佛看向遥远的过去，"你妈读书时总捧着本书吃饭，吃到不饿就停筷，说是'食不求饱，居不求安'。"

这些事情，段秋衡小时候好像听过片段。她放下筷子，思维却不由自主地飘散开来……

"两年，就两年！"段秋衡大三寒假放假，刚推开家门，就看见母亲的手重重拍在餐桌上，震得碗碟哐当作响。父亲像尊石像般坐在餐桌前，沉默不语。

郑意的声音像淬了冰："段明博，外派两年，就能和手底下的人搞到一起？"

"要不是那姑娘打电话来炫耀，我还不知道你已经在外面彩旗飘飘了。"

郑意瞥见段秋衡进门，声音陡然压低，"秋衡，先回房间。"

段秋衡沉默地走进卧室，老房子的隔音很差，父亲的辩解碎碎地漏进门缝："就是太寂寞了...她主动..."母亲的笑声尖利得像玻璃碎裂："寂寞？你外派，我独自备课到凌晨时，怎么没找个男学生解闷？"

段秋衡戴上耳机，音乐轰隆隆地灌进耳朵，却盖不过门外破碎的婚姻。父亲在大一时被外派到大学交流，节假日照常回家，甚至还会带当地特产。谁都没发现，他在那座陌生的城市里，和年轻同事开始了另一段关系。

第二天清晨起床，碰见父母坐在客厅，气氛沉默。二人不向她解释什么，一家人在奇异的氛围中过完新年，离婚的话题没再提起过。直到段秋衡大学毕业，郑意坚决地要离婚，二人自此分开。

段秋衡小时候因父母工作繁忙，被寄养在亲戚家直到小学毕业，中学住校，大学离家，与父母的交流也不多。毕业后她自己工作繁忙，与父母的联系更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开始缓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