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明白的事,倾霜海就没再费神,直接道:“佐公子?”
对方答:“千秋。”
倾霜海:“嗯?”
对方解释:“唤我千秋即可。”
声音几乎贴着他耳廓传来,倾霜海脊背一麻。忽然意识到被人打横抱着的姿势很是不妥,过于暧昧。加上对方还是男子,就更无法从容了,清咳一声:“那个,能否先……”
佐千秋会意,看他一眼,将他放下。
倾霜海有些尴尬,打开折扇,没敢看他。目光转向一旁,二人所在之地,乃一片桃林。夕阳晚照,三千桃木夭夭,灼灼其华,蔚为壮观。让人一时分不清是真是假。
他道:“这里是……”
佐千秋道:“非是现实。”
倾霜海知道自己是被梦言拖进来的,那么这里多半是梦里?会是他二人谁的梦?他努力回忆自己做过的梦,还没找到蛛丝马迹,就先听到了几声极轻的脚步,没走几步就停下,犹豫不决,又继续走。就这样,慢慢朝他们这边靠近。
在没弄清楚境地之前,他不愿节外生枝。他耳目灵敏,佐千秋修为明显在自己之上,只会更敏锐,恐怕早已听见。但在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拉着对方,往桃树密集的深处躲去。
倾霜海走得急了,没注意看,后背差点不偏不倚撞在几株挤在一起的桃树上。佐千秋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没等他与树干接触,伸出一只手。倾霜海后退时,背部恰好碰到他手上。他吓了一跳,待要移动,就见佐千秋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道:“不要动,有人过来了。”
少年若有似无的气息扫过耳尖,倾霜海抬眸就能与之对视,当真不敢再动,身体僵硬得好似棺材板。不过一会,就有人出现在两人原先站着的地方。透过重重花枝树影,隐约能瞧到一抹纤瘦身影,是位姑娘。她穿着一袭红艳艳嫁衣,长袍曳在地面,像是一朵开得烂漫的红花。
那姑娘心事重重,并无发觉林中有人。二九年华,该是一位少女。不过眼下想是她大喜之日。却不知为何紧锁眉头,焦急不安地原地徘徊,像是在等什么人。
倾霜海仔细观察着少女,也就忘了自己半个身子几乎都在对面之人笼罩下。他看少女,浑不知佐千秋却饶有兴致地在看他。
就在那少女急得好似要哭出一般,桃林一侧终于有了别的声音。那少女听见,先是一惊,随即大喜过望,连忙转身,迫不及待往声音方向跑去。然而她没跑多远,就看清楚来人,整个人如被点穴,双足牢牢定在地上,再不往前一步。
倾霜海只能看到她背影,看不到表情。那声音越来越近,不是脚步声,更像车轱辘转动发出的声音。不久,就见一名男子,坐在一张特制木椅上,双手推着椅子,慢慢来到少女面前。他腿脚不便,穿着新郎服饰,也是一身大红,胸前佩戴着一朵红绸花。年近弱冠,容貌倒是英俊,但是面带忧色,脸上血色较少,仿佛常年卧病在床,不出来走动。
他望了望少女,眉宇间忧思凝结,强颜欢笑道:“你还在等那个人?”
少女不语,肩膀瑟缩了一下,身体微微颤抖,不知是失望还是伤心。
男子将她表情一一看在眼里,神色几经变换,有伤感,有不甘,有怜惜,还有一丝被他藏得很深的恨意。但这些情绪,都在一瞬间化作一抹嘲弄和苦笑:“你以为我是他?见到我你很不开心吧。缥缈,我知道你不想嫁给我,甚至不喜欢我。比起那个人,我是如此不堪,我连一个正常人都比不过,又怎比得过他?”
说着,低下头,呵呵笑出了声。搭在座椅两边的手骤然收紧,捏成拳头。
叫作缥缈的少女调整好心态,淡淡道:“你我成亲是既定的事实。你说这些有何意义?”
男子道:“如果你真不想……”
缥缈冷笑:“怎么?我还能自己做主不成?”
男子蓦地抬头,直勾勾盯着她,激动道:“所以,你是真的不想嫁给我?”
缥缈没有说话。有时候沉默比言语更伤人。男子心知肚明,可又不想接受,或者说,不愿接受。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倾霜海看得聚精会神。目光不小心往上,对上佐千秋视线,怔了怔。
这时,那边的男子又道:“吉时快到了。”
少女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说不清是遗憾还是认命了。她抬起头,往桃林远方注目良久,男子一直等着她。
终于,少女叹了口气,死了心,道:“回去吧。”
男子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少女越过他,看也没看他一眼,就径直往来路走了。男子停留片刻,僵硬地转动座椅,慢慢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