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刹逻’撞进耳膜的瞬间,她听见自己牙关相撞的声响。膝盖先于意识弯了下去——不是跪,是脱力。她慌忙用撑地的手肘抵住身体,却仍止不住发抖,像寒夜里最后一片枯叶。
一个粗噶而带着明显讨好意味的声音在她侧上方响起:
“将军!您终于回来了!弟兄们一直盼着您凯旋!”
那满脸络腮胡的狄人军官猛地扯了一下拴着楚休宁的铁链,炫耀道:“瞧瞧!将军,弟兄们特地给您备的‘礼’!刚从南边贩子手里弄来的好货色,干净得很,还没人碰过!专门献给将军洗尘!”
帐内几名亲信部下发出一阵压低却污浊的附和声。
阿史那刹逻低垂着眼,目光冷硬地扫过楚休宁,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只有一种深切的疲惫与疏离。他微微蹙眉,仿佛眼前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碍事的杂物。
“不必。带下去。你们自行处置即可。我需要独处。”
这话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楚休宁心中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自行处置……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那粗鲁的军官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恍然大悟的大笑,转头对同伴们嚷道:“哈哈!看来将军是真累了,瞧不上这瘦巴巴的两脚羊!正好,咱们哥几个乐呵乐呵!”
话音未落,他那只脏污的手猛地抓住楚休宁早已破烂的衣襟,狠狠一扯!
“刺啦——”一声裂帛脆响!
楚休宁因为极致的恐惧和冰冷的空气,喉咙里挤出半声破碎的呜咽,随即死死咬住下唇,将那声音硬生生憋了回去。只剩下身体无法控制的、剧烈的颤抖,像风中残叶。
阿史那刹逻的眉头骤然锁死。
不是因为她那点微弱的动静,而是因为那军官庞大的、散发着汗臭和酒气的背影,完全挡住了他看向火盆的视线,搅得帐内那股混着膻腥的浊气更加令人作呕。
他正疲累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只想要片刻绝对的清静,而这群蠢货却像发情的公羊一样聒噪。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烧得他额角的青筋一跳。
“滚出去。”
阿史那刹逻声音如刃,利得几乎能切断空气。
所有人都愣住了。那军官的手僵在半空,错愕地回头。
他看也不看那些目瞪口呆的下属,目光如冰刃般扫过帐篷入口,声音低沉却充满不容抗拒的威压:
“现在,全都出去。”
帐内一片死寂,刚才的喧闹荡然无存。几人交换了几个眼色,脸上重新堆起暧昧不清、心照不宣的笑容,一边后退一边讪笑着找补:
“是是是!咱们不打扰将军!”
他们嬉笑着,迅速退出了帐篷,帐帘沉重落下,将帐外的喧嚣与污浊彻底隔绝。
帐篷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牛油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轻响,以及楚休宁自己那无法抑制的、细微的颤抖声。
他看也没看她,只是转身走向铺着兽皮的行军榻,声音冷淡得没有一丝温度:
“你也出去。”
她清楚地知道,从这顶帐篷走出去,意味着什么。那些刚刚退出去、心有不甘的下属们,正等着看“将军享用过的两脚羊”会被如何处置。一旦她踏出这个门,刚才被强行中断的厄运会立刻以更凶猛的方式降临在她身上。
她不能出去。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阿史那刹逻的身影。只见他背对着她,正费力地试图解开身上那件染血的皮甲,动作间牵扯到背后的伤口,让他发出一声极轻却压抑不住的抽气声,眉头紧紧锁起。一道狰狞的、似乎刚刚崩裂的伤口在他肩胛下方若隐若现,他自己显然无法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