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傍晚，天色暗得早，放学铃声响起时，夕阳已经西沉，只在天边留下一抹淡淡的橘红。顾清浅收拾书包的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右脚踝传来阵阵隐痛。
她小心地避开喧闹的人群，等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慢慢站起身。严柚今天请了病假，发烧在家休息，顾清浅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打扰她。
教学楼的走廊已经空荡荡的，顾清浅扶着墙壁，一步步慢慢往下走。右脚踝的疼痛让她不自觉地蹙起眉头，却依然咬着牙没有出声。
“需要帮忙吗？”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顾清浅吓了一跳，回头看见陆予背着书包，手里还拿着一本琴谱，显然是刚练完琴。
“不用了，谢谢。”她下意识拒绝，手指紧紧抓着墙壁，“我走得慢，不耽误你了。”
陆予没说话，但也没离开。他的目光落在顾清浅不自然的站姿上，眉头微微蹙起：“你受伤了。”
不是疑问，是陈述。
顾清浅避开他的视线：“一点小扭伤，没关系。”
陆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一切，让顾清浅莫名有些心虚。
“我送你回去。”陆予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顾清浅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陆予没有坚持，却也没有离开。就那样站在原地，仿佛在思考什么难题。
两人僵持了片刻，顾清浅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慢慢往前走。陆予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边，步伐配合着她的节奏，不快也不慢。
顾清浅愣住了：“你这是...” “我也走这条路。”陆予头也不回地说，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物理定理。
顾清浅只好继续慢慢往前走。每走几步，她就得停下来歇一歇，而每当这时，前面的陆予也会停下，假装看整理琴谱，但从不会回头看她。
这种默默的陪伴比直接帮忙更让她不知所措。秋风萧瑟，吹落树上的枯叶，在地上打着旋。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时而交错，时而分开。
走了大约十分钟，顾清浅的脚踝已经肿得厉害，每走一步都像踩在针尖上。她靠在路边长椅上休息，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陆予在几步外停下，这次他没有看琴谱，而是望着远处的高楼，突然开口：“你可以接受别人的帮助，这不代表你弱小。”
顾清浅怔住了，没想到惜字如金的陆予会说出这样的话。
陆予从书包里拿出一瓶水，拧开递给她：“喝点水。”
顾清浅有些惊讶。
“严柚今天没来上学。”陆予突然说，语气听不出情绪。
“嗯，她发烧了。”顾清浅轻声回答。原来陆予一直关注着严柚的动向。
休息片刻，两人继续往前走。
“我住在严柚家。”顾清浅突然说，声音很轻。
陆予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早已知道这件事。
顾清浅心中了然。陆予之所以坚持帮她，或许只是因为她是严柚最好的朋友，而他，一直默默关注着那个活泼开朗的女孩。
“给我手机，我给严柚打个电话，告诉她一声。”
陆予拿出手机递给她。顾清浅拨通严柚的号码，但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
“可能睡着了，”顾清浅担忧地蹙眉，“她今天发烧，吃了药可能会嗜睡。”
她犹豫了一下，看向陆予：“能帮我打个车吗？我明天再还你钱。”
陆予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招手拦下一辆经过的出租车。
车停在严柚家小区外，陆予付了车费，又小心地扶顾清浅下车。
“我自己可以进去，”顾清浅轻声说，“今天真的谢谢你。”
陆予点点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严家亮着灯的窗户：“好好休息。”
顾清浅站在原地，看着陆予转身离开的背影。昏黄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单。
她突然想起，这一路上，陆予没有问过她为什么住在严家，没有问她脚伤的具体情况，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他只是安静地陪伴，适时地伸出援手，然后默默离开。
回到家，严柚果然还在睡着。顾清浅小心地洗漱完毕，刚躺上床，严柚就迷迷糊糊地醒了。
“清浅？你怎么才回来...”严柚揉着眼睛坐起来，“脚怎么了？”她注意到顾清浅走路的姿势不太自然。
顾清浅在床边坐下，简单解释了脚扭伤的事，却省略了陆予送她回来的部分。
“真是的，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严柚责怪道，眼里满是关心。
顾清浅犹豫片刻，又补充道：“其实...贺南川今天帮了我。我摔倒的时候，他正好路过，送我去医务室。”
严柚的眼睛亮了起来：“贺南川人真的很好对不对？我明天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顾清浅轻轻“嗯”了一声，垂下眼帘：“那你...替我谢谢他吧。”
“包在我身上！”严柚开心地说，已经完全忘记追问顾清浅是怎么回家的了。
夜深了，严柚很快又进入梦乡，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意。顾清浅却久久不能入睡，脚踝处的疼痛和心中的某种说不清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地板上，勾勒出房间内熟悉的轮廓。在这个她寄居了多年的房间里，顾清浅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严柚的不同——严柚可以自然地接受所有人的喜爱和关注，而她只能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心思，甚至要借他人之口表达感谢。
那一夜，顾清浅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站在空无一人的校园中，远远地看着贺南川、严柚和陆予说笑着走过，她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那份没说出口的感谢，是否会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未来的某一天，激起意想不到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