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小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之前问你那位朋友是谁,你却支支吾吾的不肯直言,现在还怨在我们头上了。李老大的岁数不小,可经不起你这么吓唬呀。”
那位少妇的话听来虽然有责怪的意思,但语气里却满是娇嗔。
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一双眼睛紧盯着任舟,如同两汪泛着波光的湖泊。
任舟虽不是未经人事的少男,但面对这种情势也有些招架不住,只能尴尬地偏过头,不敢忤视。
“任少侠思虑周全,花当家就别为难他了吧。”徐文昭咳嗽了几声,出声替任舟解围,说道:“少侠此前所以不肯直言,只因为他的这位朋友乃是赫赫有名的‘南宫大盗’。”
听见“南宫大盗”这四个字,刘慎之皱了皱眉头,向任舟看了一眼。
张一尘又笑了一下。
他实在应该少笑一点,无论是谁,无论见了这种笑容几次,还是会感到胆寒不适。
可惜他似乎完全没有这种自觉。
“这也怪不得任少侠不肯说实话了,要是叫别人知道自己认识一个像这样的巨盗,之后的麻烦恐怕不会太少。”李老龙头捻着仅剩的几根长须说道。
“更何况,像那样的巨盗能见证这件事,只怕是当时正在这座屋子里当梁上君子哩。”花龙头一边说,一边抬头看屋顶的横梁,“东西没偷到,还死人了,只怕这位大盗回去要洗十回澡才能除去霉气了。”
眼看两位龙头言语间已全无哀伤之意,刘慎之的眉头皱得更紧,却不好发作,只能压着怒气说道:“事情经过,大概如此,究竟如何,怕是要等见了那位‘南宫大盗’才能说清。此前打断誓约,为的就是想请张兄弟在誓言里加上一句‘追查到底,为陆龙头报仇’。”
张一尘先是向刘慎之抱了抱拳,又冲着任舟深鞠一躬,才肃容说道:“刘家主,任少侠,感激两位不辞麻烦,据实以告。两位高义,我绿林道上下一定铭记在心,日后必有报答。这件事情,本就属我分内,立誓当然不在话下,之后我自然会传令北七路,并且给南方下‘龙头帖子’,一起追查‘南宫大盗’的下落,争取早些为陆龙头报仇……”
讲到此处,张一尘又对任舟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传令通信时,我自然会把任少侠的这一层关系隐去,在场诸位也都不是口松的人,少侠不必担心惹上麻烦。”
任舟抱拳答道:“感激不尽。”
计议已定,张一尘吩咐李、花两位龙头去和其余龙头说明情况,自己则同着徐文昭去陆振豪的灵位前盟完了誓约。
当然也加上了刘慎之要他加的那句话。
这个插曲自然引起了不小的风波,尤其是张一尘回来之后立的那句誓言,几乎是明示陆龙头的死另有蹊跷。
可无论观众们怎么讨论,最终也难有定论——知情的支支吾吾,不知情的高谈阔论。
说来说去,越传越玄,最后连张一尘、徐文昭以及刘慎之都成了嫌犯。
但这些与任舟已没有关系了。
对于他而言,现在只需要同刘慎之一起去向蒋涵洋交了差,他就可以彻底从这件事里脱身而出。
至于凶手是谁、怎么抓,就不是他应该头疼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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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绿林道以外,现在最想知道‘南宫大盗’下落的就是那个凶手了。想打听‘南宫大盗’,自然离不开‘说书人’,我早已派人去知会,要他们配合。到时,什么人在什么时候打听过‘南宫大盗’的下落,都脱不开我的手心。”
蒋涵洋看起来信心满满,连带着一直苦大仇深的刘慎之也轻松不少。
刘慎之来这里所为的两件事,第一是追回任舟所盗的那一板玉笏,之前已经在蒋涵洋的帮助下完成了;第二就是在蒋涵洋的安排下,配合任舟演这么一出戏,好钓出凶手来,为老友报仇雪恨。
虽然他没有想到这出戏还涉及到“南宫大盗”,但无论如何,他的那部分任务完成的很完美。
“蒋捕头,事到如今,我也可算是不辱使命了,后面的事情,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咱们就此别过吧。”
任舟抱了抱拳,转身就想走,却被刘慎之喊住了。
“任少侠,我还有两件事情想向你请教。”
刘慎之看起来有些赧然。
任舟乍见刘慎之如此神态,不由有些诧异:“刘家主请直言。”
“嗯……第一件,你在寨子里提到的‘南宫大盗’,请问少侠是否真的与其相识?”刘慎之踌躇了一下,“第二件,这玉笏少侠随身携带了不少日子,敢问有没有发现什么……嗯……玄机?”
“呃,实不相瞒,我和‘南宫大盗’素未谋面,更别提交情了。借用其名头也是为了提高一点可信度,毕竟那位凶手想来身手不差,如果是一般的蟊贼,恐怕躲不开他的眼睛。至于第二点,拿到那枚玉笏后,我也没有时间认真把玩就还给阁下了,着实也没有发现什么玄机。”
任舟的表情看起来非常诚恳,只是他当时也是以同样诚恳的表情骗过了徐文昭。
“多谢少侠了,还望勿怪我失礼。少侠的事迹我已有耳闻,你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只是这板玉笏里藏着我刘家家传剑法的奥妙,所以不得不小心谨慎。”
任舟微笑一下:“无妨,尽请放心。”
然后,他又冲着蒋涵洋和刘慎之抱了抱拳,就离开了那座略显破败的小院。
为什么刘慎之要关心自己和南宫大盗的关系?在解释的时候,他宁愿告诉自己事关家传武功的秘密,也不解释他为什么对南宫大盗的关心更甚于那玉笏。
任舟心里有点疑惑,但他也不会为此再去追问了。
毕竟,无论如何,蒋涵洋是官,自己是贼,能离得远的时候,还是别再往前凑了。
更何况,任舟一向对自己宽容得很,想不通的事情就不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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