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也不担心自己被闯入者察觉了——若对方仍在这亭子里,对峙了这么久,对方早该发现自己了,再遮掩也没有用;若对方不在亭子里,自然就更不用白费心机了。
他的身形极快,眨眼间已能触碰到梁木了。
可是正在他要伸手去抓梁木借力时,忽然感觉到一阵疾风冲着自己刮过来。
剑风。
此人出剑的时机恰到好处,正是任舟身在半空、旧力已竭而新力未生的时候。
这一剑来得也是又快又准,直刺向任舟的面门。
任舟的鼻尖几乎可以感受到剑身上的寒气。
可他并不惊讶,也不慌张,反而露出了一丝微笑。
那位闯入者可能藏身在这两根巨大的横梁上,正是他刚才的猜测之一。
所以他在飞身而上之前,便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此前踹向立柱的那一脚本就未尽全力。此时异变突生,他原本作势要抓住梁木的双手忽然转而重重地在上边一拍,自己则借着这股力道,迅速地坠向了地面。
闯入者看自己的杀招转瞬落空,似乎有些讶异。
在他失神的这短暂空当,任舟已经落在地面上,稳稳地站住了。
“好俊的身手,也无怪刘慎之会对你大加赞赏,张一尘会对你如临大敌了。”
任舟还没说话,反而是那位闯入者先开了口。
他的声音听起来粗重浑厚,似乎是刻意为之,与他瘦削的身形极不相符。
“你认得我?”任舟挑了挑眉。
闯入者也不否认:“任舟的大名,我还是晓得的。”
任舟在百花苑中的这一个多月里隐介藏形,连他自己都已习惯被人称作“阿贵”了,可这个人却一口就叫出了他的大名。
这不能不令他感到惊讶。
任舟首先想到了陈公子。
如果此人是受陈公子的指派,那他能认得自己也就能解释通了。
而且,陈公子做这种安排也并非不可理解。
或许是自己这边进展不多,令他有些丧失耐心。
又或许是陈公子想确保能在王柱国的寿宴上有所收获,所以另派了这么一个人趁夜色混进来,既能伺机行窃,又能熟悉地形。
就算是这个计划的成功率不高,但失败的损失对陈公子来说也不算大。
可是自己已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月,虽然一时没有什么成果,但长远来看还是颇有把握的。陈公子就这么派人闯进来,却不和自己知会一声,就不怕自己觉得不受信任,心生不满,反而得不偿失么?
这实在不像是陈公子此前表现出的性格。
但是除了陈公子以外,又有谁会知道自己身在百花苑呢?
任舟摸了摸嘴巴。
那人见任舟面露沉思之色,也不多言,一翻身,从横梁上跃了下来。
他落地时的声音细不可闻,比刚才在顶棚上奔跑时发出的响动还要小上不少。
随着闯入者翻身而下,任舟忽然闻到了一股难以言明的臭味,令他不禁皱了皱眉头。
任舟不动声色地退了两步,感觉那气味淡了些,才开口问道:“你就这么跳下来,不怕我出手么?”
闯入者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笑了起来:“我既然听说过你,当然也知道你做了什么事。浪荡江湖七年来,你杀过的人也不过三四个,且个个都有充足的理由,足见你不是嗜杀之人……”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压低了一些声音:“更何况,你今天跟着我来到这里,我还算是帮了你的大忙。你谢谢我还来不及,怎么会杀我呢,对不对?”
说着话,他还冲任舟眨了眨眼睛,又笑了一下——他周身上下都隐藏在黑布中,所以他的笑容任舟没有亲眼得见,只是凭着那双眯起的眼睛推测而已。
对于这位刚刚出手意图暗算、现在却又没有丝毫敌意的怪人,任舟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好板起脸来,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个人摆了摆手:“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我前几天路过陈百川家,碰巧听见这位陈御史和自己的儿子聊天。他儿子说自己已在百花苑埋下了一枚暗子,可惜进展得不太顺利。之后,我又碰巧看见陈公子找你聊天,想到凭你的身手不该屈才在这里当护院,才猜出来你就是那枚暗子。我说得没错吧?”
任舟的目光一下子锐利了起来:“你是谁?”
如非迫不得已,他实在不愿动手,以免动静太大、惹人注意,却也不能坐视自己的身份暴露。
所以此刻他一边问,一边也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只要一句话说的不对,任舟就会立刻出手——他虽然不愿意杀人,但把人关上几天这种事情,只要有足够的理由,他也不会反对。
可是,那个人的回答,却令他不得不放弃动手的打算。
“我啊,我本名叫南宫大,但是很多人都喊我‘南宫大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