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看了一眼那块写有“福兴客栈”的招牌,任舟重重地叹了口气。
大门仍旧紧闭着,夜色正浓,此时显然还不是开门的时候。
所以他只好按原路从窗户跳回了自己的房间。
再次躺在床上,感受着身下两块凹痕,他一时有些难以入睡。
他拼命想让自己忽视或是习惯那两块凹痕带给他的奇异触感,但他越是这么想,对凹痕的感觉反而越是清晰。
他的目光也跟着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已支离破碎的窗纸上。
他先是想到了胡百林,紧跟着想到了胡凤仪。
他先前只觉得胡凤仪处处要出风头的心思幼稚得近乎可笑,可在见到胡百林、尤其是听到了他那一番话以后,他忽然有些明白了胡凤仪这种习惯的由来。
名声是否真的那么紧要,竟能引人殒身不恤?
又或者,是因为胡氏父子已听了太多风言风语、受了太多讥讽,才会对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格外看重?
任舟不知道,也想不通。
他幽幽的叹了半口气——因为气叹到一半的时候,他的眉毛忽然拧在了一起。
他想到了另一件事。
上次在潘记客栈中,张一尘要杀曲令明尚且派出了四个人,此回怎么会仅让胡百林独身前来?
又或者……
任舟立刻翻身下床、夺门而出。
刘佩琼的房门虚掩着。
任舟的眉毛拧得更紧了。
略停顿了片刻以后,他忽然一把将门推开了。
就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寒光乍现,直直地向着任舟的面门劈来。
“当”。
金铁交击之声。
紧跟着,任舟格住刀锋的左手轻轻一带、引得对方打了个趔趄。
趁着对方立足未稳,他不容对方再做任何反应便已欺身近前,右手稳稳地抵在了对方的咽喉处。
“你既然要来杀我,当然也该听说过我的本事。”任舟悠然道。
对方轻轻地晃了晃脑袋——动作幅度之小,几乎称不上是在点头了。
“你是马家的什么人?”
“在下马师座下大弟子赖通。”
任舟哑然失笑。
见状,赖通仿佛忘却了自己的处境,怒视着任舟问道:“你笑什么?”
“常听人言‘有其父必有其子’,我先前还常常不信,现在却觉得这句话简直有道理极了。”
“什么意思?”赖通听得云里雾里。
“没什么意思。”任舟板起脸来,“跟你一起来的胡老爷子已自——”
任舟突然顿了顿。
他原本想说“已自尽了”,忽然想起胡百林的遗言,不忍对方因此而受非议,便改口道:“已死在了我的手上。”
赖通面色微变,目光下垂、看着任舟抵在自己咽喉的右手,没有吱声。
“他倒是算得上一个响当当的好汉,至死也不愿多说半句。”任舟又接着说道,“好在,我现在还可以问问你。”
赖通微微张开了嘴、刚要答话,任舟却抢先用掌中刀在赖通的脖子上刮了刮,于是赖通又立刻把嘴闭上了。
见状,任舟愉快地笑了笑:“我不想听你充什么好汉,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我的刀割在脖子上固然是一刀毙命,可如果要是我不想叫你死得这么轻易的话,就算在你身上割出三万六千个口子,你恐怕也死不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赖通轻轻颤抖了一下,然后又晃了晃脑袋。
“好得很。”任舟的笑容更加轻松,“你们此来是为了什么?受谁的差遣?”
“张龙——张一尘。”仿佛是生怕因说话的动作过大而“引颈受戮”一样,赖通答起话来都小心翼翼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要我给大侠传句话。”
“什么话?”任舟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