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味道必须极致、必须纯粹、必须经烈火淬炼才能显现。
可原来……
原来最真的味道,从来不需要证明。
它就在那里,沉默如尘,温暖如息。
“不可能……”他喃喃,嗓音破碎,“我焚了那么多灶,毁了那么多家……为何……偏偏这口剩饭……是我娘的味道?!”
话未落,膝已软。
砰——
他跪倒在火坛中央,汤碗脱手坠地,碎成数片。
泪水砸进余烬,发出细微的嘶响,腾起一缕白烟。
人群死寂。
只有风掠过铜釜的呜咽,像是三百年的灶火在低语。
苏晏清缓缓蹲下。
她没有说话,只是拾起地上那只残缺的木勺,从另一瓮中舀起最后一勺残羹。
汤汁微凉,漂浮着一点青菜梗和半粒未化的米。
她举到烬翁唇边。
距离很近,近得能看见他眼底崩塌的信念正在瓦解,像一座烧尽的城。
他颤抖着张开嘴,任那勺汤流入喉中。
然后,他放声痛哭。
不是嚎叫,不是嘶吼,而是压抑了一辈子的呜咽终于决堤。
一个焚灶三十载的男人,跪在灰烬之中,哭得像个找不到归途的孩子。
老火祭闭上了眼,两行浊泪顺颊而下。
阿烬归站在人群之后,拳头紧攥,指甲嵌入掌心。
他看着那个曾把他逐出师门、亲手烧毁他家园的男人,如今跪在地上啜泣,只因一碗别人不要的剩饭。
他听见烬翁哽咽着抬起头,望向角落里的灰祭童——那个自幼被捡回、从没吃过热饭的孩子。
“我……对不起你。”烬翁的声音沙哑如磨石,“你从没喝过热汤,我却烧了别人的锅。”
孩子低头,睫毛轻颤,片刻后,小声说:“爹,我想喝一口。”
一句话,轻如鸿毛,却压垮了整个金镬台的威严。
火势不知何时已完全平息。
金镬不再沸腾,只余暗红余烬,在风中微微明灭,像一颗尚未熄灭的心。
苏晏清站起身,退后一步,隐入光影之间。
她完成了她的“膳政”。
不是靠权,不是靠势,而是让一碗无人问津的残羹,唤醒百人记忆,击碎一人执念。
此刻,烬翁缓缓抬起手,抹去脸上泪痕。
他不再看苏晏清,也不再看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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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伸手,拾起那根曾象征焚灶之权的黑镬杖。
杖身漆黑,映不出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