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过了。”方韵渠笑了一下,“没有人敢接。大家都怕树敌。也许只有你能帮我。”
两人僵持着,空气沉得几乎压不住。
程棠忽然开口:“书影。”
林书影转头,眉心微蹙。
程棠深吸一口气:“你不是站在她这边,而是站在真相这边。你不是替她辩护,而是替事实发声。”
一句话,把僵硬的气氛打开。
林书影沉默了很久,最后缓缓开口:“我需要向律所申请,合规委员会批准后,才能接你的案子。”
方韵渠望着她,眼眶泛红。
“但这不是我心软或是因为程棠。”林书影的声音依旧冷冽,“这是因为法律允许真相被还原。”
律所的合规委员会每周只开两次会。林书影把“解除代理备案”和“重新受理申请”两份文件整整齐齐装进牛皮纸袋,写上手工的底线日期,亲自送到秘书台。她的字一向不花哨,像她的人,干净、端正。
“林律师,这种申请……通常不会很快。”秘书吞吞吐吐,“而且,对方可是所里的大客户。”
“越是这样,越要照章。”她的语气坚定,“请记录在案。”
她没等任何回应,转身离开。
晚上微微起了风。程棠在阳台上泡了茶,蒸汽轻轻往上散。她把杯子递过去:“今天辛苦吗?”
“没有一天是不辛苦的。”林书影接过,“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合规那边会批吗?”
“理应会。”她顿了顿,“但也不排除被拖延。”
“那我们就等。”程棠笑,“你不是常说程序就是秩序?”
林书影看着她,笑意盈盈:“你现在越来越会拿我的话对付我。”
“谁让你总是对。”程棠从身后将她紧紧环住。
申请递上去的第四天上午,程棠接到方韵渠的电话按了公放。她的声音十分疲惫:“林律师能来一趟吗?我怕我公司撑不到下周。”
程棠看了一看林书影,她微微点头回答道:“我们下午到。”
挂断电话,她看向林书影:“你介意我一起去?”
“我希望你在。”林书影说。
方韵渠的公司曾经热闹。现在的前台却空空荡荡,墙上的屏幕停在半年前的宣传片。她们把门推开时,几名员工迅速站起,眼神里那种久旱逢甘霖的渴望和希冀。
“我不是来许诺的。”林书影开门见山,“我只能告诉你们,解除代理已经在走程序。如果合规通过,我会接手。你们需要做的,是把能还原事实的一切、完整地、没有掩饰地摆上桌面。”
方韵渠捏着袖口,试探着问:“如果合规不批呢?”
“那我就不接。”林书影平静,“法律不允许的,我不会做。合规批了,我就把它打完。”
沉默里,程棠忽然去前台拿来几袋刚到的奶茶分给众人:“先喝点奶茶,休息一下。”
紧绷的空气松开了一丝。方韵渠轻声“谢谢”,紧绷的表情稍微舒缓了一些。
“我还有一个条件。”林书影的目光扫过每个人,“过去如果有人配合对方做了不该做的事,哪怕只是听说过,现在坦白比以后被挖出来要体面。我的工作,只建立在真实上。”
一名年轻的程序员抖了一下。良久,他小声说:“我有个同学,现在在对方那边外包做数据。他找我打听过我们早期算法在哪里测试。我没说具体,但我承认,那天我在朋友圈发了张楼道的照片,能看见门牌。”
林书影点头:“谢谢你的诚实。把截图发我,并写个说明。”
她没有责罚。她只是把每个人放回他们本该承担的责任上,然后才好继续往前走。
接下来几天,林书影把那些乱成一团的线头一点点理顺:旧电脑里的文件目录、仓库纸箱角落里贴着的手写标签、一个已经被辞退的实习生的联系电话、在硬盘边角找到的测试视频缩略图。她不解释,也不指责。她只是问:“这个谁做的?那段时间谁在场?有没有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