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陈惠君跟着黄忠泽各个单位跑,过户手续办理得很顺利。
完了,黄忠泽又带她去跟门面的租户见了一下,了解到对方交了一年的房租,续交得来年二月份。
然后南大街的房子是空着的。原本黄忠泽的父亲住着,前年去世了,就一直空着。三把房门钥匙,黄忠泽交了两把给陈惠君,自己留了一把,说:“等我把里面简单装修一下,再把这把钥匙给你。以后你跟小泽就搬过来住吧,再怎么说,这里地理条件也比你那房子好,也宽敞些,小泽要是有个朋友啥的,带回家也有面子一些。”
陈惠君想,可能确实自己过去对黄忠泽太多误解了?这一下突然变得不认识了一样。
黄忠泽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离婚的时候,我什么都不肯给你,不是我不舍得这些身外之物,而是……”黄忠泽停顿了一下,“而是不舍得跟你离。以为我不答应分给你财产,你就没办法离开,谁知道你决心下得那么大。”
陈惠君知道此时自己说什么都不对,沉默了。
黄忠泽曾经一年换了三个婚外情人,其中一个还怀孕了,跑家里闹了好多次。
因为跟黄忠泽的妈妈顶嘴,陈惠君被黄忠泽一巴掌扇得缺了一颗牙。
黄忠泽管这些叫做过日子。
陈惠君把这些归咎为做了一场噩梦。
陈惠君不愿意在这种时候翻这些烂账,没必要。但也不愿意虚伪地跟黄忠泽说任何感激的话。
所以,陈惠君一言不发。
黄忠泽像交代后事一样,对陈惠君说:“以后酒店那份工作,你就别去了。太辛苦了。你往后把门面租出去,那边房子空下来再租一租,你跟小泽的生活质量是有保障的。”
黄忠泽说得没错,陈惠君白天那份工作,工资不高,不到四千,但胜在轻松。晚上销售红酒,运气好有时可以赚七八千一个月,加起来月收入一万多。不过这份销售工作可并不轻松,被客人刁难,被酒店老板打压,各种辛酸苦辣。现在有了这间门面房,陈惠君母子就凭空每年多出来六七万收入了。
陈惠君有些百感交集。
其实这间门面房,当年是黄忠泽跟着她娘家大哥跑业务赚来的钱,说是跟着跑,其实是娘家哥哥心疼陈惠君,白白给了一个由他自己经营成熟的客户给黄忠泽。
陈惠君把想说的话憋回肚子里去了。
晚上,陈惠君破例开了一瓶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这么多年,她都没有认真品过自己经手无数瓶的这劳什子东西。有时候,她看着这玩意就糟心。但这夜,她给自己倒了一杯。
涩涩的,还微微有点酸,说不清是什么味道。陈惠君先是嘬了一小口,接着喝了一大口,然后干脆一气把剩下的吞了下去。
这个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来。
陈惠君拿过来一看,陌生号码,不管三七二十一,接听了。
里面是男中音,很好听,问:“是陈惠君吗?”陈惠君说:“是,我是陈惠君。”对方说:“啊,可算找到你了。我是方彪。”陈惠君在记忆库里搜索了一会儿,想起了这个人,笑道:“方彪,跟代云鹏干了一架的方彪?”方彪在那边笑,说:“你看看你,能不提这个事吗?那时候我个头小,被他虐了,很丢人的事。”陈惠君说:“哪里哪里,当时大家都还小,都不懂事,男孩子打个架很正常。”方彪说:“那倒是。”转而说,“我今晚打给你,是后天晚上我们准备约几个初中同学聚一下,你看你能不能来参加。”陈惠君想着自己马上就要辞去酒店红酒销售这份工作了,闲暇时间就多了,说:“可以的可以的,你把时间地点发给我就可以了。”
两人又扯了些闲篇,挂了电话。
陈惠君很快收到方彪的微信好友申请。
陈惠君把这份好友申请截了个图,发给了代云鹏。
代云鹏应该是在五年前跟陈惠君加了微信好友,两人就加好友那天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其后从未联系。
过了一会儿,陈惠君拿过手机来看,代云鹏并未发过来任何文字或者表情。
时间是夜里十点半,也许代云鹏睡了。
陈惠君开始后悔自己的举动。可能代云鹏会看轻自己,觉得自己是在炫耀什么。
弄的陈惠君一个晚上没睡好。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上了一天班。去食堂吃午饭的时候,意外看到代云鹏有回复,回复了一个问号。
陈惠君想了想,决定直接打电话去说。
这是二十几年来,陈惠君对代云鹏打出的第一个电话。电话号码是代老师那里要的,当时编了一个什么借口都忘了,反正代老师并没有怀疑,乐呵呵地把代云鹏的手机号码翻出来给了她,还叮嘱她,“没事你们多联系联系,他现在混得不错,很多方面他都能帮到你。”
“惠君?”代云鹏拿起手机问,陈惠君呆了呆,她原计划还要自我介绍一下自己,因为觉得代云鹏是没有她手机号码的。对啊,她是找了代老师要了他号码,然后加了他微信,其间他并没有问她要过电话号码呀。
“惠君?”代云鹏再次问。陈惠君赶紧说:“是,我是陈惠君。”代云鹏问:“有什么事吗,惠君?”陈惠君说:“昨晚截图给你那个,没别的意思,那个方彪,是我们初中同学,想问你还记得不。”代云鹏笑了笑,说:“不记得了,那个班我记不住几个人。”“哦,”陈惠君有些失落,不知道怎么聊下去,讪讪地说,“你是贵人多忘事了现在。”代云鹏说:“我记得你。”陈惠君再次讪然,说:“谢谢!”代云鹏突然问:“怎么那个方彪突然跟你联系了?”“哦,那个,明晚有个同学聚会,他约我去参加。”代云鹏问:“你去吗?”陈惠君说:“是的,我答应他了。”“那,”代云鹏说,“提前祝你玩得愉快。”陈惠君有些期待,问:“你来吗?”代云鹏很果断地说:“来不了,我没在q县。”陈惠君说:“我知道,你在d市当领导。”这句话有点嘲讽的意味。代云鹏有所感觉,说:“惠君,怎么这么说呢?什么领导,就一份工作。确实来不了,明天市里有个活动,时间安排不了。”陈惠君说:“理解理解,那就这样吧,你先忙吧,空了再联系。”心里有些苦涩,空了联系,也许就等于不再联系了。他在自己好友列表里躺了五年,从未跟自己有过联系。这样的代云鹏,她实在不能有期待。她正要挂电话,代云鹏在那头说:“惠君,下个周末你过来吧,你还记得吗,我生日,九月二十八,农历九月二十八。”陈惠君呆了呆,问:“所以你是在邀请我吗?”代云鹏笑了,说:“是的惠君,我这里是诚挚邀请。”陈惠君说:“那我来,你把时间地点发我微信上。”
所以呢?陈惠君想,这是要大宴宾客吗?所以呢,连陈惠君这种阿猫阿狗都算上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