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叫李真正,不过鉴于他花姑娘似的走姿和翘起的兰花指,同学们都叫他李珍珍。
珍珍双手叉腰,仓鼠眼眉目传情。“托,今天也是想你的一天。”
他的话引起托马斯强烈的呕吐感,胃里反酸食道痒到怀疑虫蚁啃噬。“呕——”
“同桌,来这来这。”徐致远使劲往同学堆里扎,像馒头般膨胀美白的手推了挨千刀的李珍珍一把。
托马斯因为颜值风靡全校,成为男生女生心目中的偶练。还有粉丝应援站姐助力之类的毛七毛八的活动,表白墙上他是常客。李珍珍自称“顶级粉丝”,忙上忙下没少打点别人。
回到座位上,托马斯翻到语文课本45页。默读到一半,耳朵里挤进爬虫死掉的声音。
“老师让我告诉你们俩,”前桌回头,“今天抽血体检。”
徐致远:“不是吧,我老害怕抽血了。”
托马斯摇摇头,语文书上的字不见了。变成一只只吸人血的蚂蝗,顺着托马斯的手臂爬。它们在蠕动,黄绿色带花纹的躯体一点点地吸食他的血液。
“托,”徐致远晃动他的胳膊,“你还好吗?”
面色惨白的托马斯回神,左手摁住右臂关节处。嘴里捻出三个字,“不要紧。”
书上的文字回归原位,无事发生。
“我能不去抽血吗?”
前桌:“班长说,每个人都要去。”
压死骆驼的,往往是最后一根稻草。下了语文课,大家都去斑鸠雕塑旁的大树树荫下抽血。
这里距离市区偏远,医疗条件不好。派来抽血的是三个实习护士,一男两女。出现扎出血血包鼓起等情况,大家都见怪不怪。
有个女学生早上没吃饭加上本身低血糖,垌地一声栽倒在地上。场面顿时混乱不堪,三个实习护士也胡乱地做起心肺复苏,学校医务室派来的医生更是没个鸟用。
尖叫的同学、慌乱的医生护士和躲在人群后面匆匆赶来不敢担责任默默凝望的校领导,树荫下乱成一锅粥。
托马斯看着细长地针头,泛着祭了的银光。
撑着桌子的手轰然极速颤抖,慢慢地一切归于平静。
只有徐致远发出尖锐的爆鸣声,托马斯后脑勺着地。近在咫尺的太阳,露出骇人的微笑。“托,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徐致远哭得悲天悯人,托马斯躺在医务室的床上,微微睁开双眼。
“你好吵。”
“醒了醒了,太好了同桌。早说你晕针呀,老师就不让你去了。”
教导主任无比‘诚恳’地附和:“是是是,同学们的健康放在第一位。”
托马斯活脱脱笑了,听笑的。
他坐直身体,下床。“我好了,回去上课。”
比他提前晕倒的女生躺在他对面的躺椅上,连个薄被都没有。她没醒,似是沉睡着。
托马斯后退两步,“连床都不给人安排,真第一位?”
教导主任被他的气势虎住了,擦擦额角的汗水。“我们,我们会改善的。积极响应新青年号召,引领时代,做时代的——”
托马斯捡起床上的薄被,撑开拿过去替她盖上,大摇大摆地提着校服外套走了。
临近中午,学校食堂为数不多的几样菜在大锅里乱炖,大妈一份份盛到铁盆里。一人一勺,多了不加。
托马斯胃口不好,黑黢黢的菜汤充斥着不干不净的怪味,惹得他恶心胀痛。这种感觉持续到他放学,不停地直冲云霄,一波一波连成半天空的巫云。
饥饿的肠胃连叫唤哭泣的能力都没有,空空如也尽显常态。他捂住肚子,艰难地抬脚。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罗生门场,他不停地向前奔跑。
身后是成堆的森森白骨,紧追不舍。它们时而跳跃,时而抛起自己的骨灰。
托马斯栽倒在地的前一秒,眼中出现个模糊的身影。
是莫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