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的眼珠保住了，但他的脸却被指甲划出了一道口子，正有血丝渗出来。
“他是您的孙儿，您怎能如此残忍？”轻越拦在鬼婆面前，声嘶力竭，“您已经伤了顾炎城，如今还要伤他，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拿了别人的就要付出代价。”老人眼眸犀利地盯着轻越，“你今日一而再再而三忤逆我，如此大逆不道······跪下。”
轻越二话没说“噗通”跪地，但嘴上仍不服：“你可以不喜欢我，可以打我，但兄长没错，您不能伤害他，他是您的孙儿！”
“闭嘴，我说过了，我没有孙儿。”老人神情阴郁，拄着拐杖的手突然抬起挥下打在轻越身上，将她打倒在地。
轻越没有还手，也没有哭，任由拐棍一次次落下，被打倒又爬起来，哪怕心在滴血：“我知道你恨我，我是个杂种我害死了娘，可兄长没错，他从小不在您身边，您不该恨他······。”
“啪”话没说完一个巴掌狠狠挥在轻越脸上，将她打出老远，打得羽泪流满面。他的腿断了下不了床，只能翻滚着从床上下来，用尽力气朝轻越爬去。
轻越这一摔摔得不轻，疼的几乎晕厥，但她没吭声，只是蜷着身子忍耐。苏浩不敢离开羽，一面跟着羽，一面用眼神死死盯在老人身上，生怕她突然挖走羽的眼睛。
警惕且带有挑衅的眼神让鬼婆厌恶，手一抬一个掌风远远扇来，将苏浩扇晕过去。
“不······。”
羽声嘶力竭，然而鬼婆只冷冷嘀咕道：“最讨厌这样目中无人的家伙。”
老人不屑的眼神彻底激怒了羽，掌心用力拍向地面，同时借力飞身而起，银针在手指间一个旋转毫不犹豫朝鬼婆袭去。
夜晚的风很大，吹皱了羽的衣摆。月光很暗，照不清此时两人的脸色，唯有羽的眼眸闪着光芒，仿佛吸走了月光。他如鬼魅般的身影让老人稍显意外，一个退避躲过了那直指面门的锋利，随即一个旋转手起仗落。
羽是巫族子孙，轻功不会因为在逍遥山地界而消失，反而只增不减，若不是身体上的毒和伤，他或许能给鬼婆致命一击，然而此时此刻他的任何动作在鬼婆眼里都是徒劳。老人狠狠一棍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将他打出老远，一口血吐出来。
“兄长你没事吧！”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的轻越急急爬向羽，将他扶起来。
“真是不自量力。”老人显然打累了，一个冷哼后转身往案几边一坐，双手架着拐杖沉默不语，直到歇过半晌后才一面倒茶，一面说，“果真跟你娘一样不识好歹，救你命还想杀我。”
老人的声音明显带着粗喘，但倒水声掩盖了那份虚弱，反而突显得更为绝情和冷漠。但这杯茶她没喝，只是看着，嘴里嘀咕道：“明明长着一样的脸却天差地别。这老天爷真喜欢开玩笑，送来一个又一个······全是废物。”
嘀咕声虽轻，但轻越和羽却听得分明，知道老人嘴里说的“送来一个又一个”指的是他们，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您就真这样讨厌我吗？”轻越泪眼汪汪望着老人。
“你有值得我喜欢的地方吗？”老人语气冰冷，看向轻越的眼里除了厌恶，再没别的。
“那我呢？您为何讨厌我？”羽抹掉嘴角的血，反手将轻越抱在怀里，不让她在老人冰冷的注视下颤抖。
老人嘴角多了一丝嗤笑：“讨厌？怎么，没听过巫族的传闻？想活命就得拿东西来换。”
“我娘难道不是您的女儿？”
“哼，一个废物而已。”老人嗤之以鼻。
“我娘不是废物。”羽生气了，声音明显高了一度，但这已经是他用尽力气后的最强音了。
“那你娘是什么？啊······我告诉你，她不仅是个废话，还是害死她爹的罪魁祸首。”老人终于有了些许情绪，眉头一拧，反唇相讥道，“知道她为什么不敢回来吗？知道她为什么宁愿带着你在异乡乞讨也不敢回家吗？”
为什么？
羽浑身战栗，然而他的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很多画面。那些画面纷杂混乱，他无法从中搜寻到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所以只有沉默。
“想知道她是如何害死她爹的吗？想知道她的脸为何被毁吗？”
想知道吗？
羽不知道，他已经想不起娘长什么样了，只记得周围人看娘的眼神是一种嫌弃，甚至连乞讨时都有人骂她丑八怪。那时的他不知道什么是美丑，只知道娘总戴着面纱，很少露脸。
“当年靡靡王带兵入侵巫族，巫族族人被赶尽杀绝，我被伤了，青鸾被抓了，只有她。她本可以做更多的事，然而她胆小，她爹更胆小，怕她同青鸾一样被抓走将她的脸给毁了。谁都知道那是为了保护她，可她呢！离家出走了，害她爹找了许久，最终不堪内心的折磨投湖自尽了。这样的人······你说是不是废物？”
老人说起往事时的表情很冷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但那稍有起伏的语调却告诉羽老人还记恨着当年的事，所以她不喜欢母亲自然也不喜欢他。
想到这里，羽终于在纷乱的脑海里找到了些许相关的画面。
湛蓝的湖面荡漾着雨后难得的宁静，娘满眼绝望地站在那里，她已经站了一整天了。
“娘，我饿。”他拉着她的手使劲摇晃，可娘没有说话，也没有理他。
“娘，这湖里有什么吗？”娘每次都看得认真，他很疑惑。
“这里面有一个人。”很久之后娘再度开口，语气里有让人听不懂的东西。
“什么人？”他问。
娘没有回，但她哭了。
当时羽不懂那是什么，如今想来应该是后悔。
后来娘几次三番带他去湖边，但最终都没有跳成，或许有“无言以对”在作祟，或许也有如老人说的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