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园是当年羽与苏浩同吃同睡的地方,如今满屋尘埃,别说管家心里难受,羽心里也不好过。
“这是什么?”他突然被床头柜上的一个木雕人偶吸引,拿起来看了看。
发现雕刻者手艺不精,雕得不伦不类,看不清是谁。
老管家见问,忙上前看了一眼:“这不是小公子你吗?”
“我?”羽没反应过来。
管家伸手指了指人像腰间的玉佩道:“这玉佩跟您十岁生辰时殿下送的那块一模一样。”
是啊!人脸雕得不像,可玉佩上的那只小猫却雕得尤为逼真,果真是他没错。
记得那是他随玉哥哥回京后的第一个生辰,玉哥哥不知道该为他准备什么生辰礼,便来问他。他当时瞧见玉哥哥腰间挂着一块皇上御赐且代表身份的玉佩便忍不住脱口想要。于是玉哥哥找遍了全城,买到了上好的璞玉为他打造了那块玉佩,只是令他气愤的是,玉佩上除了“羽”字,居然还刻了一只猫。当时他气哭了,生辰那日不吃不喝哭了很久,后来还是玉哥哥说要给他打造一把独一无二的宝剑才肯罢休。
只是可惜了那块玉佩在他离开王府后就丢失了,再没有寻回。若不是管家提醒,他都忘了它长什么样子了。
“这人像应该是殿下被火烧后偷偷刻的,记得这块上等沉香还是老奴托人找的,只是不知殿下竟做了这样的用途。”在羽望着木雕发呆的时候,管家忍不住又感慨了一番。
管家的话羽听见了,内心波涛汹涌。他摸着木雕,犹豫了很久才开口:“玉哥哥当时烧得严重吗?”
“可严重了,被巴山背回府时很多人都吓到了。全身烧焦,头上身上无一幸免,若不是教父妙手回春,恐怕殿下早就······。”管家说到这里,突然哭了出来,抽抽噎噎道,“小公子你那会儿住在墨园,不知道这里的情况。殊不知殿下几度断气都被教父从鬼门关拉回来,那时我跪在床前伺候,真担心殿下就此死去。好在殿下福大命大,也因为惦记着小公子你,所以在昏迷了大半年后终于醒了。可醒来后的日子远比昏迷时更难捱,你不知道那时的他有多痛,换药的时候,纱布都是连皮带血地被撕下来的,好多次痛得昏死过去,可他一次都没有喊过疼,只是每次醒来都会问询你的情况。再后来终于好些了,能下床活动了,可他的脸上身上手上却留下了可怖的疤痕,他想见你又不敢,只能大半夜等你睡下了才偷偷去看你。那时你病得很重,已经病了很久很久。教父不让下人去打扰,我们也就没去,毕竟那时殿下也好不到哪里去,府里人手又不足,早已乱成一团。后来殿下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就等着去见你,结果被召进了宫,当天宫里就来了公公和太医,而小公子你的病也愈发严重了,随官兵甚至将墨园单独隔离了起来。随后府里一些下人开始说三道四,说你得的是会传染的疫病,紧接着府里开始人心惶惶,殿下见状便遣散了那帮下人,只留下几个不怕死的老奴。而我们这些个老不死的根本一点用都没有,以至于这么多年来没帮上什么忙,还将玉王府给荒废了。”
怪不得,玉王府里的人少了这么多,原来早在他在时就被遣散了。
羽清楚记得,那时的他确实病得很重,太医来时还特意蒙上了面纱,显然是怕被传染。但教父却没有,甚至连偷摸着跑进来服侍他的阿力都没有,为什么?
难道他们不怕传染?
“知道玉哥哥进宫后发生了何时吗?”
“听说王上想让你进宫,殿下说你病了,所以派了太医。”
听到这话,羽突然想到了凤夫,记得凤夫刚进宫时也就十来岁,而当时的自己与他相差无几。
想到这里,羽吓得险些说不出话来,好几个深呼吸后再次开口。
“后来呢?”
“后来你离开了玉王府,殿下便很少出门了,出去也都是带着面纱。宫里也很少去,听说先皇自从见过殿下的脸后便噩梦连连,于是便免了他入宫奏请的规矩,有什么事直接上书。以至于后来那两年殿下自由了很多,脸好了之后更是常偷跑出去,听说是去找小公子你去了。”
“找我?”羽没想到自己离开后的那几年玉哥哥居然有来找他。
他突然想起一年前在南楚船上教父质问他的话,说他明知道殿下得不到他的消息会寝食难安,可他就是铁了心躲着。
是啊!他确实躲了,可他知道他寻他已经是三年后的事了。他恨他,所以不愿见他,甚至连教父都躲着。若早知道当时发生了这么多事,他想他或许不会躲着他。
“小公子,你没事吧?”见羽脸色难看,管家忙上前询问。
“没事,你先回去吧!我再呆一会儿。”突然知道这么多当年不知道的事,羽有些难以承受,想一个人静静。
“好,那你别呆太久,饭菜我命人热着,随时来都可以吃。”管家自然是看出来了,抹了抹眼泪走了。
羽坐了很久,也看了玉雕很久,这才起身往书房,结果被书房里堆积如山的字画给惊住了。
他一张张翻开,发现画里的人全是他。
坐着的、躺着的、站着的;小时候的、长大些的、南疆时的、来京城后的;笑着的,哭着的,闹着的;喝醉时的、上课时的,淘气时的,偷吃时的,撒泼打滚时的······。
这些画有些是他见过的,有些是他不曾见过的,有些画得很好,有些画得乱七八糟,反正很多很多,各式各样摆满了整个书架。
其中有些画甚至可以说不知道在画什么,但羽却知道。
他在画他。
因为玉哥哥画画有个习惯,尤其在画他的时候,总喜欢最先从脖颈画起,而那些画里都出现了脖颈,哪怕没有脸也没有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