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楼内，轻越将羽安置在内室，同时用银针再次封住了他的五感，以免出现意外。
顾炎城则被安排在了外室，由苏浩照顾。
苏浩挨了鬼婆的那一掌并没有看起来严重，几服药下去就好了，就像轻越给羽把脉时的感觉一样，老人看似凌厉的掌风并没有对他们身体造成实质上的伤害，反倒顾炎城的伤比较重，一直昏昏沉沉，但精神不错，见端茶送药的是苏浩还一脸不高兴，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地不肯喝，结果被轻越训斥了一顿。
凶巴巴的训斥在顾炎城看来另有一番滋味，看得苏浩都忍不住怀疑他是否有受虐倾向。
自从顾炎城有人照顾之后轻越便一门心思投入到了解追情散的研究中，虽然眼睛第二天就看不见了，但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哪怕只能靠记忆将书中的话反复咀嚼。
“天地万物阴阳相容，恰如其分方得圆满，反之满则溢，盈则亏，情爱执念亦是如此·······。”
这晚，苏浩拿着一本书靠着书架翻看，实则心不在焉，任由风吹乱书页，沙沙作响。
“那个······。”轻越听到了风翻动书页的声响，也感知到了气氛中的沉闷，于是起身走向顾炎城，过程中并没有因为案几边多出来的床铺而有丝毫停顿，仿佛看得见。
苏浩听见了脚步声，抬头看向轻越：“圣女有话请直说。”
“殿下不必叫我圣女，叫轻越就好，你是兄长的义兄，按礼数我该叫你一声兄······。”轻越本想说兄嫂，但又感觉不妥，于是舌头一旋，“就叫你苏哥哥吧！”
“好，那我也随你兄长一道唤你越儿吧！”
“好。”轻越来到苏浩身旁，拿过他手上的书翻了翻，“怎么，苏哥哥对这书封感兴趣？”
一句调侃的话让苏浩原本松懈的状态一僵，发现自己居然将书拿反了，忙正了过来。
“哪里，就是随便翻翻，见笑了。”
“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突然跑来看书，又视而不见，分明有心事。
“那颗“失心”······我不想用羽的眼睛来换······不值得。”来的路上，巴山已经将后来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他也知道了羽的想法，所以一直很担心，“若是实在没法子，可不可以在他吃下解药前别让他醒过来？”
“这个······难道你的眼睛就值得？”轻越知道苏浩的意思，内心不免动容。但她没等来苏浩的回答，在长久的沉默后知道得不到答案便换了话题 ，“我听说兄长很小的时候就被你收养了？”
“是啊！四岁吧！那时的羽小小的，瘦瘦的，但眼睛很亮，哪怕在一个无人经过的街角，眼里也仿佛坠着光······不像现在。”后面的几个字苏浩没有说出口，只是用力回味着小时候羽在他面前喊他玉哥哥的模样。
那时候的羽是个开心果，也是玉王府快乐的源泉。
“玉哥哥你瞧，我这眼睛跟你的好像不一样呢！”羽眨巴着眼睛爬上他的膝头，指着他的眼睛一脸好奇，“我的是褐色的，你的是绿色的！”
“是啊！那小羽喜欢谁的眼睛？”苏浩故意逗他。
“当然是玉哥哥的眼睛，像宝石一样漂亮。”小家伙双肘枕在他的心口，捧着自己的小脸，一脸纠结，“为何羽没有这样漂亮的眼睛？”
“可玉哥哥喜欢小羽的眼睛。”苏浩摸了摸羽那仿佛住着蝴蝶似的眼睫毛，笑着道，“这里住着星星，比宝石还要闪亮。”
“真的吗？”小家伙眼睛一亮，忙拿过桌上的琉璃镜照起来。可无论怎么照他都觉得自己的眼睛比不了玉哥哥，于是越照越难受。
教父看出来了，笑着调侃：“别照了，再照眼睛就更难看了。”
“为何？”羽吓得忙将琉璃镜往桌上一放。
“照多了眼睛里的星星就跑了呀！”说着，老人一本正经地递给他一本书，“你若想眼睛像你玉哥哥一样漂亮就得多读书，因为只有知识能点燃眼里的星星。”
“真的？”小家伙拿过书，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没做声以为是真的，于是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几乎日夜捧着书看，直到后来懂事了才知道被教父糊弄了，气得好几天不理人，也不理他了。
“干嘛不理我？”几日不见，苏浩忍不住跑去找他。
“哼，玉哥哥是坏蛋，和教父是一伙儿的，就知道欺负羽。”小家伙小脸一撇，撅着嘴不理他。
“可我什么都没说啊！”
“你说了。”小家伙气呼呼地指着他的眼睛道，“它说的。”
“它说什么了？”苏浩好奇。
“它说它喜欢看书。”小家伙虚点着他的眼睛道，“天天就知道看书，不是喜欢是什么？”
苏浩这下终于知道小家伙为何会生气了，原来是自己关心他关心的不够。
“错了，再仔细看。”说着，他将他抱在腿上，两人面对面看着彼此的眼睛，“这回，看见什么了？”
“什么？”被苏浩这样一抱一问，羽立马来了兴趣，努力瞪着眼睛瞧着，生怕漏掉了什么。
“它说，它最喜欢的是羽的眼睛，一辈子都看不够。”
是的，这就是苏浩的心声，打心底里不能被夺走的东西。因为羽的眼睛对他来说就是希望，曾经将他从痛苦中拉出来的一缕阳光，所以他宁愿失去自己的眼睛也不能让鬼婆夺走羽的。
沉默使得屋内再次安静下来，静的令人压抑，轻越久等没有下文，再次开口：“那时你可有瞧见我的姨娘？”
“有······不过当时已经断气，羽就傻傻地坐在她身旁，泪眼汪汪地望着路人。”
“她的脸长得如何？”
“掩埋的人说她的脸被毁了，看不清面目。”
“太可怜了······。”想起鬼婆的话，轻越内心唏嘘，但没过多久又想到了别的，“对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喜欢我兄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