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那晚的庆功宴，温年最后还是找了个借口提前溜了，几乎是落荒而逃。

因为就在他缩在角落里对着手机发狠的时候，一抬眼，就看到了那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顾凛川。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KTV包厢半开的门外，高大的身影融入走廊的阴影里。只有镜片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在变幻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也格外幽深。

他不知道顾凛川在那里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温年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狠狠攥住了，连呼吸都停滞了。他甚至来不及去分辨对方眼神里那复杂难辨的情绪，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离了那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

整个周末，温年都过得心神不宁。

顾凛川最后的那个眼神，像是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魇，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那种被顶级掠食者盯上的毛骨悚然的感觉，让他坐立难安。

他甚至一度产生了一种想要取消周六晚上行动的冲动。可是，一想到长久以来被这个线上线下的宿敌双重压制的憋屈，那股不甘和愤怒就又压倒了心底的那一丝莫名的恐惧。

凭什么？凭什么他就要一直被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压着一头？工作上他没得选，难道在游戏里这个他唯一可以喘息的地方，他也要认怂吗？

不，他不甘心。

……

周六晚上七点五十五分，温年准时地坐在了电脑前。

小小的卧室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台灯，光线将他笼罩其中，也将他脸上的紧张和兴奋映照得一清二楚。

电脑屏幕上，左边是游戏登陆界面那熟悉的水墨画风，右边则是YY频道的主界面。一个名为“今晚轮了‘长风入怀’”的加密频道里，头像已经密密麻麻地亮了三十几个。

温年深吸一口气，戴上了他那副黑色的电竞耳机。

瞬间，一个与现实世界截然不同的、嘈杂的却又充满了江湖义气的世界，通过电流涌入了他的耳中。

“喂喂喂？听得到吗？我麦没问题吧？”

“操，老子的玄晶又黑了！这个本真他妈的有毒！”

“奶妈就位！宴席小药都备齐了！今天势必让那个浩□□体验一下什么叫宾至如归！”

“哈哈哈哈哈哈！你那个叫宾至如归吗？你那个叫送他归西！”

YY频道里人声鼎沸，各种插科打诨的、吹牛打屁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像是一锅烧开了的沸水，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腾腾的泡。

这股热闹的烟火气，瞬间就冲散了温年心里那最后的一丝不安和犹豫。

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沸腾了起来。白天里那些关于顾凛川的烦恼和恐惧，在这一刻全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不再是那个在格子间里被甲方反复折磨的卑微社畜温年，而是这个虚拟江湖里潇洒不羁、快意恩仇的恶人谷长歌——晚来风急。

他动了动鼠标，熟练地输入账号密码。随着一声清越的琴音，他那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背着古琴的长歌角色，出现在了黄沙漫天的黑戈壁地图里。

几乎是在他上线的同一时间，YY频道里立刻就有人眼尖地发现了他。

“风急来了！风急上线了！”

“我靠！指挥终于来了！等的我花儿都谢了！”

“指挥！指挥！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温年清了清嗓子，按下了键盘上的自由麦按键。他刻意压低了一点声线，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沉稳、也更有气势一些。

“咳，我来了。”

他那清朗的、带着一丝微微沙哑的独特青年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递到了频道里每一个人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