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之后,一连几天,温年都过得有些心惊胆战。
他总觉得隔壁的顾凛川似乎变得更加沉默了。虽然那个男人平时话也不多,但是现在那种沉默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温年甚至不敢在公共区域多待一秒。每次去茶水间倒水都像是做贼一样,竖着耳朵,生怕会和那个瘟神迎面撞上。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周五深夜十一点,项目进行到了一个关键的节点,顾凛川临时召集了所有人,在公寓的那个小型会议室里开集体会议。
……
会议室里的气氛凝重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接连数日的高强度工作已经让每一个人都疲惫不堪,空气里弥漫着浓厚的咖啡因和倦怠的气息。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浓重的黑眼圈,眼神也都有些涣散。
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表现出丝毫的松懈。
因为主位上那个男人的脸色,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差。
顾凛川靠在那张宽大的真皮座椅里,脸色是一种近乎病态的苍白,眼底的青黑浓得像是化不开的墨。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凛冽的直线,而他的眉头更是从会议开始的第一秒就死死地锁着,眉心那个深刻的“川”字仿佛能夹死一只蚊子。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时不时地就会抬起来,用力地按压着自己那一跳一跳的太阳穴。那个动作看起来并不像是在缓解疲劳,更像是在忍受着某种剧烈的痛苦。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压低得可怕,像一块巨大的铅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让整个会议室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好几度。
“下一个。”顾凛川的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又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沙哑和不耐。
刚刚汇报完的那个程序员如蒙大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坐了下来,后背已经被冷汗给浸透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温年的身上。
“……”
温年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后背瞬间就绷紧了,手心里也开始有黏腻的冷汗往外冒。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连接上投影仪。深蓝色的屏幕亮起,将温年那张同样带着几分倦容却依旧清隽的脸映得一片冰凉。
“顾总,各位同事,”温年清了清嗓子,“下面由我来汇报一下关于用户交互界面最新一版的优化方案……”
或许是因为紧张,又或许是因为熬夜熬得太久,他的声音比平时要略微沙哑一些,也更低沉,像是被细密的砂纸打磨过一样,带着一种独特的质感。但是,他的语速却很平稳,吐字也异常的清晰,就像是冬日里潺潺流淌的溪水,虽然带着凉意,却并不刺骨,反而有种能让人平静下来的力量。
温年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面前的PPT上。他用激光笔指着屏幕,有条不紊地讲解着每一个细节的改动和背后的逻辑。他讲得很认真,也很投入,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工作之中。
……
就在他讲到一半的时候,为了确认大家是否都在听,他下意识地抬起头,视线在会议室里扫了一圈,最后不可避免地落在了主位上那个男人的脸上。
然后,温年就愣住了。
他发现了一个非常、非常奇怪的现象。
就在他开口说话的这短短的几分钟里,顾凛川那个从会议开始就一直死死锁着的眉头,竟然……竟然不自觉地舒展了一丝。
虽然那个舒展的弧度极其、极其的轻微,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但是,温年就是看见了。他甚至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这……这是怎么回事?
温年的心里猛地一动,一个有些荒谬又有些不敢置信的念头忽然就从他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他是不是……产生错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