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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黄河故道人家 > 第40章 结仇(2)

第40章 结仇(2)(1 / 1)

 第40章 结仇(2) 一个个普普通通的、土疙瘩蛋的庄子能有多大的事儿?谁也没把谁家的孩子抱起来扔到井里,更不用说挖祖坟的事了。当然都是一个老祖宗的,挖了对方的,往往也就是挖了自家的。居家过日子期间无外乎你耕地多耕了我一犁铧头,我盖屋没留够滴水,你家的狗咬了我家的羊,我家的猪拱了你家的菜园。就是一只嬎蛋草鸡不本本分分地把蛋嬎在自己家里,而是贪玩时把蛋丢到了邻居家,这也能引发一番争吵。有的人则占便宜没够,是自己的,别人看一眼都不行;不是自己的,也要厚着脸皮揣着孬心死拉硬拽往自己怀里扒。有的人是不能看别人比自己家过得好,看人家比自家过得好,心里就难受。但他就是不好好想想自己是咋混的,咋就走在一群人面前没人打招呼、背后都是戳脊梁的?但就是这样的人却是自己有痔疮,偏劝别人多吃辣椒,煽风点火挑拨与自家不对乎的人家父子、兄弟之间的关系。看着别人家横眉立眼吵闹打骂,自己捂着嘴在一旁看哈哈笑,有时还会充好人说和说和,其实是越说越不和。时间一长,事情一说开,自己也落得损人不利己白开心。还有的人心里不平乎,自己帮了别人一点小事,能唠唠叨叨一辈子;别人帮了自己天大的事,他早已就着馍吃到肚子里去了。有的人用得着朝前,用不着朝后,净干些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不着调的事儿。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更何况都是一棵老树发的枝条?不,他们偏偏对和自己是一根秧上的瓜下手更狠一些,整天吵得鹅窝似的。自己人只能吵,不能骂,骂来骂去骂自己。气极了皮锤、耳刮子便伸了上去,这是轻的。有时候气昏了头,脑子一热,不管摸到什么抓钩子、铁锨之类的家伙,抡起来就胡乱打,人头能砸出狗脑子出来。

黄河故道的乡村大都如此,一个庄子里闹腾最欢的往往是一个户门里的。不然和谁闹?和别门外姓?别门外姓人少势单,容易落人话把儿,说是欺负人。其结果就是老鼠扛枪窝里斗。许多人家斗得见面扭脸就走,还不如见了旁门别姓。要不是每年一次清明节上祖坟烧纸,有些人家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在一条路上走。有人看不惯,要族长动动权威,压一压他们,不要天天鸡飞狗跳的丢人现眼。可族长说:“要是他们做的是违大法、背大理的事儿,倒是可以开祠堂请家法说道说道,各房各户说说摆摆,问题是他们都是因为陈芝麻烂谷子屁大的事瞎闹腾。让谁说谁有理,各吹各的号,各唱各的调。咋压咋说和?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

这不?花轿进庄的这桩小事还是引发了老笨和来成这一棵老树上的枝杈彻底撕破了脸。

在黄河故道,新人拜堂时按老规矩属相是要规避的,同时还不允许穿孝的人在场。来成媳妇以前同老笨媳妇聊天时知道老笨家儿媳妇是属鸡的,巴掌“啪”的一拍发了狠:“好,我就是属虎的,还有一个属虎的儿子!”转身拉着小儿子去看老笨儿子儿媳妇拜堂。事情赶得也巧,来成家的院子里正好又有两个穿重孝来吃大席的至亲。她把这俩人一拉,急匆匆地快步走到老笨家门口。

老笨媳妇一看要坏菜,忙迎上前去赔笑脸:“婶子,这事千怪万怪都怪我,俺是狗肉不能上大桌子。俗话说,十事九不全。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都怪俺没办过大事,咱娘儿俩说好的事儿到头上一忙就忘了,没给迎亲的说清楚,花轿先进了庄。等过罢事,该咋赔礼俺都行,三揖九叩都行,俺办一桌子大席向你老人家和来成叔赔礼也成!只是今儿个婶子说啥也不能到俺院里来。”

来成媳妇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哼哼”冷笑两声:“那还不都是假古马?恁还真信?俺不忌讳。好事都让恁家占全了,一桌子大席能值几个钱?能免啥灾?孙子媳妇进门了,还不能让当奶奶的看看?!”一边说一边往院里挤。“一桌子大席换来个百事百利大发财,搁谁谁不干?憨实心儿的才不干呢!俺不想大发财!天赐颜回一锭金,外财不发命穷人!难道到恁家看看热闹还不行吗?恁家是金銮殿还是御花园?”来成媳妇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何况又在火头上。老笨媳妇挓挲着两条胳膊拦是拦不住的,到老笨家吃大席的亲戚、主事的大老执、里里外外帮忙的没有一个敢伸手阻拦,敢张嘴相劝的。结果来成媳妇领着儿子和两个穿重孝的亲戚大摇大摆地进了老笨的院子,冷言冷语一直看到新媳妇入了洞房才憋着一肚子火班师还朝。

老笨两口子觉得自己理亏在先,对来成媳妇的做法也只能打掉了门牙往肚子里咽,直憋得蛤蟆干鼓肚。

喜日子后的第四天,两家儿媳妇都让娘家人接走回门了,老笨两口子一起去来成家赔不是。两口子低眉顺眼地低着头搓着手好话说尽,来成两口子哼哼哈哈爱搭不理的,老笨两个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那来成家的还摔摔打打指鸡骂狗地说些不咸不淡的酸话,把老笨两口子弄了个烧鸡大窝脖。

自己的热脸贴上了人家的凉腚帮子!老笨两口子气得手脚冰凉,都这个年纪的人了,低着头皮让你弹,你还上劲了!其实来成媳妇硬闯他们家的喜日子已让他们的心凉了下来。是的,是自己安排不周,自己当时就说是怨自己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吧?伸手不打笑脸人吧?她还是那么不讲究!想想以前,真是瞎了眼了,咋给这样的人处得黏胶一样!但不管这两口子心里咋想,见了来成两口子还是先打招呼,哪知来成两口子脸抬得高高的。老笨两个人心想,既然高攀不起咱就不攀了,过日子又不吃你的不喝你的,非得往你脸前头上?!

慢慢的,两家大人孩娃就不说话不搭腔了,大事小情也不再来往了。

日子一天天地往前走着。如果老笨、来成两家只是不搭腔、不来往,倒也没啥。有句话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在黄河故道不是这样,在这儿,没有永远的朋友,有的却是永远的敌人。两家人家不是老笨两口子想的说没事就没事了,花轿进庄的后遗症就像是在两家的生活中埋下的一枚定时炸弹,不知哪一会儿,就把两家掀得人仰马翻。

喜日子自家的花轿进庄晚,“天灾人祸一起来”这句话成了来成两口子心头挥之不去的梦魇。有道是怕啥来啥,第二年一开春,来成家不知咋弄的遭了大火,眼看着娶儿媳妇时新盖的四间草顶新堂屋和屋里辛辛苦苦挣来的家当烧了个干脚冰凉的。来成爱财心切,几次冲进火中抢东西,结果是一条完整的芦苇席也没拿出来,还被烧得满身是伤,胡子眉毛全燎光了。

有事儿不可怕,怕的是巧合,故道里叫“大小尽赶上了”。所谓大尽、小尽,就是指三十一天的大月和三十天的小月。所谓赶上了,就是该这个月的事,必然推不到下月去。

有事儿不可怕,怕的是乱猜疑。天灾大祸临头,来成一家人脑子一下子就转到花轿进庄的事上。手脚头脸满是淌着黄水的水泡、一碰就“哎哟、哎哟”不停的来成心里发着狠:“日恁奶奶的!等我伤好了,非得和老笨这个不讲究的孬婢养的死拼一场不可!”

来成这边在发狠,来成媳妇则一有时间就搬个小马扎坐在老笨家门口,两手来来去去捋着腿,扬着高腔骂大街:“老笨家的!俺家的屋烧了,俺男人浑身上下没有不结疙疤的地方。你高兴了!恁一大家子舒坦了!十事九不全?恁不都占全了?啥福啥财不都让恁家占了去了?你把一把大火送到俺家来了!你也不拍拍心口窝摸搂摸搂肚皮想一想,养儿养女往上长,你就不怕良心有愧,养不活儿女,生个孩子没有腚眼子吗?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没到。时候一到,一定要报。老天爷会长眼的,是饶不了你的!你的小九九俺不知道吗,你一撅腚俺就知道你能屙几个驴屎蛋儿!你怕不着俺的家产,才一把火烧了俺!你死了这份心吧,俺有儿有女的,咋也轮不到你!你捞不着了,就起了孬心,你个龟孙女人比狗日的日本鬼子还毒……”

老笨家里过的也不是太顺畅,儿媳妇干活不小心动了胎气,怀了七个月的小儿胎竟小产了,一个清清爽爽的小男孩没见天日就殇(殇:指未成年而死。)了。小产就小产了吧,儿媳妇又是出血不止。请先生又是针又是扎配了好几副药也不见轻,一家人急得焦头烂额,愁苦万状。

这天晌午,老笨家的饭碗还没放下,来成媳妇又在门口唱起了独角戏。老笨铁青着脸,牙咬得咯嘣直响:“欺人太甚!”把碗狠狠地撴在桌子上,碗里的饭迸了半桌子。儿媳妇怯怯地看着公婆、外人。忍了很长时间的老笨媳妇气得浑身直哆嗦,牙一咬,解下围裙往地上一扔拍着巴掌骂了出来,“婶子”也不喊了,张口就是:“你个死娘们天天跑到俺家门口疯狗一样胡吣,俺都不给你这个吃屎的熊娘们儿一样。蹬鼻子上脸咋的?恁家着了火都是你自己造的孽!别给脸不要脸!一个那么大的庄子别人家都不失火,咋就偏偏恁家失火?那是你上辈子缺德没干啥好事!你咋不打个扑拉就死呢?烧了活该!烧得轻,没把你这个死娘们烧死是老天爷瞎了眼,要不你也不能把这天大的灾难往俺家送!俺那可怜的没见过天日的孙子啊,啊——呵——呵——呵——呵——呵……”老笨媳妇骂着骂着哭了起来。

“俺给恁送啥了?你说给俺听听。说不出来俺撕烂你这张臭嘴!”

来成媳妇见老笨媳妇不再挂免战牌,就站了起来,脸红红的,鸡斗架般眼睛睁得溜圆,小纂歪着头发蓬松着,像鸡脖子乍起的颈毛。

“啥灾?你瞎了?你聋了?长着俩眼屙屎的?长着耳朵尿尿的?”老笨媳妇抽了下鼻子抹把鼻涕眼泪,一蹦三尺高,张开的嘴就像热锅里炒豆子:“俺这欢蹦乱跳的一只鸡叫你这只母老虎带着虎羔子咬伤了还不算,你连俺那没出世的孙子也吃了。七活八不活,七月小产的孩子本来能活的,你连一点念想也不给俺留!俺那可怜的孙子没能睁眼看一看这天这地是啥样的转身就走了。还不是你这只恶虎给的灾……”

听见对骂,左邻右舍都出来了,上前劝架。拉这个,拽那个,越劝双方越上劲,吵骂得两嘴角子白沫。

说着、骂着,贴近身的两个人撕打起来。老笨媳妇伸手攥住来成媳妇的头发,一用劲一撮子头发被薅掉了;来成媳妇咬住老笨媳妇的肩,把老笨媳妇咬得哭天抢地。在抓在咬的同时各展老猫洗脸的绝技……两个人都披头散发的,脸上、脖颈子上鸡挠的似的。

就在这时,来成的儿子提把锨奔了过来,这边老笨的儿子顺手摸起了抓钩子。这两个从小一起和尿泥长大的孩子红着眼要来个兵对兵,将对将。半截庄子的人一看,天爷!这两个生瓜蛋子是要玩命了。一哄而上把他们手里的家伙夺下来,连拉带拽地把他们治回家。

那边拉扯两个小青年,这边在拉在劝往日亲密无间的娘儿俩。好容易把她们俩分开,一个个都一身泥土,猪打泥似的。站起来的她们一手拤着腰,一手颤颤地指点着对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满是血丝的眼死盯着对方,要把对方吃掉似的……

两家从此便结下了仇怨,直到老笨、来成他们都在黄河滩被挖坑窖了起来,两家也没有一丝和解的意愿和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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