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个念头刚出来,就被祝清掐断了。
她已经奋斗了一辈子。
结果是,一场空。
祝清明白了一个真理:不管怎么呕心沥血的努力,其实最后结果都一样——大梦一场,全是空。
所以这辈子,祝清想换一个活法:躺平。
她不想再那么上进,那么拼命了,真的太累了。
只想有口吃的喝的,有块儿布穿遮羞,苟下去就行了。
这不比拼死拼活的努力,最后竹篮打水的好?
“卿卿?”耳边响起祝雨伯的呼唤,祝清回过神,见祝雨伯的五指在眼前晃悠,她咳了咳,道:“我决定好了,不去了!”
劳什子的求学,她要躺平!
至于三个月后的长安沦陷,就……再说吧。
祝雨伯微微一笑,面颊浮出两个深深的小酒窝,“都依你。你也可以再想想,若是以后还想求学,我们亦可以再送你去。对了,幕府那边已经给你告过假了,你后日再去上值。”
幕府?上值?
祝清愣住了,还没消化完长安会沦陷的凉水,又被这盆冰渣子给冲击到了。
没记错的话,幕府是谋士们上班的地方,她竟然忘了这茬,记忆里的祝清是幕府,掌书记房里的一个记室。
主要就是干些杂活,帮顶头上司写写公文,批注批注,送送口水消息什么的。
跟现代的文员差不多。
而祝清的顶头上司,正是那位名震大江南北的谋士,冯怀鹤。
原身的记忆里,祝清很崇拜冯怀鹤,将他视作无所不能的存在,敬仰得不行,恨不能造个神龛给人供上去拜的那种。
所以她才会想求学,想要成为和冯至简一样厉害的谋士。
祝清满头黑线,怎么来了这里,还要上班啊?
不过,记忆中的冯怀鹤,小时候跟祝清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
也就是说,他是发小!
发小竟是我领导,好家伙,这次可算轮到自己当一回关系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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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府。
掌书记院。
冯至简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书桌,茫然了一个时辰,终于接受他重生的这件事。
眼前的书桌,承载了很多不堪的回忆。上辈子祝清死后,他活在莫大的痛思之中,想她想得快疯了,凭着记忆里她的模样,冯至简给她画了一幅站在迎春花下的画像。
在无人的时候,冯至简把画像铺陈在这张书桌上,坐在这儿,对画自//渎,疯魔了一般,弄得到处都是。
每次自//渎过后,便有深深的无助和疲惫感从身体深处漫延出来,让冯至简浑身发软,无力得甚至懒得去清理自己,他就那么趴在祝清的画像上泪流不止,恸哭出声,痛到极致,他伸手去抱祝清,可摸到的却只是薄薄的、冷冰冰的一张纸。
甚至不敢用力,不然就会把画上的祝清弄碎、弄皱。
冯至简抱着一张画纸不停地幻想,与她牵手、拥抱是什么感觉,她身上会暖呼呼、软软的吗,像儿时抱过的那只狸花猫一样。
冯至简没法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就像不知道她做的甜花汤到底是什么味道一样。
有时候,冯至简看着自己弄出来的东西,脑海里想着祝清嫁给张隐,与张隐亲密无间的模样。
这些事,张隐可以真正抱到祝清。
而自己只能活在自我安慰的幻想里,连欲望都显得恶心龌龊。
他孤零零的很多年里总是在想,假如一开始就不让祝清出师,不让她离开,后来的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她不会遇见张隐,不会嫁人,不会成为自己最强劲的政敌。
冯至简深吸了口气,上辈子让祝清离开,就是最错误的决定。
既然重活,就要避开这些错误。
冯至简看着桌角,那里摆着一方砚台。
不是记忆中的那个。
冯至简在心里算算时间,现在是广明元年,七月,上一世的祝清,就是在这一天来求学的。
她会有三个哥哥陪同,会带着上辈子被自己摔碎的砚台来求学,而冯至简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将她收做唯一的门生。
至此,祝清会日日相伴,继续给他做甜花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