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车流声、风声、远处小贩的叫卖声都模糊成一片,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有些发紧,“你你你”了好半天才发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久违的结巴:“你……你……你怎么来了?”
樊振东把手机镜头稍微偏开一点,确保只拍到她的肩膀以下,然后看着她,眼睛弯弯,“有空啊,队里调整,正好有几天假。过来找你玩漂流。不是说好的吗?天津就说要来的。”
他晃了晃手机,解释道,“正好闲着,跟大伙儿汇报下行踪,证明我没偷跑。”
说的那么自然,仿佛从北京到武汉这一千多公里就跟下楼取个快递一样简单。
尚青云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冰凉的手指触到微热的脸颊,确认不是做梦。
一种巨大的、混杂着惊喜、难以置信、还有一丝委屈的复杂情绪猛地涌上来,冲散了连日来盘踞在心口的沉闷雾气。
她努力抿了抿嘴唇,最终却还是没忍住,嘴角一点点扬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好啊,”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快了些,“走。”
两人也没刻意规划路线,就顺着人流和心情信步而走。
先去了归元寺。
寺庙里香火气袅袅,梵音低唱。
尚青云在寺里的小摊前驻足,买了两条最普通的、编织紧密的红色手绳,递给樊振东一条。
“喏,”她声音轻轻的,“保平安的,你当纪念品吧。”
她说着,拉着他在庄严肃穆的鎏金佛像和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的十八罗汉前,像模像样地双手合十,拜了拜。
“心诚则灵,这就算开过光啦。”她踮起脚,微微低头,仔细地、有些笨拙地将那根红绳系在他左手腕上,打了个牢固的结。
樊振东安静地站着,配合地伸出手腕,低头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和微微颤动的睫毛,嘴角一直微微翘着,没说话。
系好自己的那条,尚青云一抬头,发现樊振东不知何时溜达到了旁边供奉姻缘的殿前,也正儿八经地双手合十,闭眼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神情还挺虔诚。
她想起他之前在微博上跟人插科打诨,说打算二十八岁前解决人生大事,忍不住弯了弯眼角。
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又有点说不清的异样。
从寺庙出来,身上也沾染了淡淡的檀香味,两人又去了东湖。
深秋的湖面显得格外开阔,水色苍茫,远处磨山的轮廓在暮色里模糊成一片青灰。
太阳正缓缓沉向西山,把天边和水面都染成暖融融的金红色。他们沿着湖岸慢慢走,踩着满地落叶,沙沙作响。
“小学春游老来这儿,”尚青云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说,“有一回我带了好多费列罗,班里有个男生非要抢。”
“然后呢?”樊振东问,声音里带着笑意。
“我不给啊,他就上手抢。”尚青云撇撇嘴,“然后我就把他胳膊拧后面去了。”
樊振东噗嗤笑出声:“厉害啊尚指导,后来呢?”
“后来?”尚青云耸耸肩,“他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然后我就被请家长了。”
樊振东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尚青云看着他笑得前仰后合,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然后他们转道去了欢乐谷。
这个时节游客不多,过山车呼啸着冲上俯下,钢铁轨道发出巨大的轰鸣,周围一片刺激的尖叫。
为了应景,尚青云也跟着放开嗓子喊了几声,感觉胸腔里堵着的那团浑浊的东西,好像被这强风撕裂、吹散了一些,头脑反而有种放空后的清明。
樊振东坐在她旁边,全程倒是很镇定,只是下来后看着她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像个小疯子似的头发,毫不客气地笑了好一会儿,被她捶了两拳才止住。
天彻底黑透之后,他们走到了鹦鹉洲长江大桥。
桥上灯火通明,车流如织,亮着尾灯的车子像一条流动的河。桥下是沉沉奔涌的江水,倒映着两岸高楼的霓虹,碎成一片晃动的光斑。
江风很大,带着浩浩荡荡的水汽扑面而来,把尚青云披散的长发吹得四处飞舞,拂在脸上
她伸手,费力地把那些不听话的头发捋到耳后,用手压住,一转头,发现樊振东正看着她,眼神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