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秀珣望着手掌心中那不足寸许长的一角残页怔怔出神!
黄逸背过身子向外走去,嘴中似有意无意的道:“鲁先生老了!就要走不动了!你还想人家爬过来跟你道歉么?人生六十古来希,六十年的寿命,的确不算短!那么。你一年之中见过他老人家几面呢?人这一生之中,看似极长,却又只是白驹过隙,当你以为生命永远都不会到达尽头时,眨眼间便到了呼吸着最后几口气的时刻。”
商秀珣出神了许久。黄逸已经走了,他还是愣愣的坐在那里。
“小姐。我……”洛舒纠结了半天,开口道:“请小姐允许我一同前往瓦岗。毕竟是咱们山城自己的事。总让黄先生一个人奔波,于理不合。所以……”
商秀珣根本没有思考洛舒说的话,抬抬手算是默许了。
自己真的恨鲁妙子么?这是肯定的!因为他从未曾尽过丈夫跟父亲的责任!自她出生以来,鲁妙子就一直沉醉于机关数术。嘴里念叨那妖妇祝玉妍比自己母女加起来还多。
自己虽恨。但自己真的……从来没有盼着他早日归西!
从未曾想过自己父亲的生命已经到了如此脆弱的时刻。那一小角页的残张。只用轻轻一吹,就将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很久很久后,商秀珣抬起头。对外面唤来一位丫鬟道:“给我把阚棱跟王雄诞叫过来。我有话要对他们说!”
两人已经暴露了身份,也就没有再隐瞒自己的真实姓名。
商秀珣站在内堡高处的额栏上。犹如天上下凡的仙女,在风中衣袂飘飞。负手傲立,望着远处风卷云舒的天际。语气淡然道:“老家伙如何了?“
阚棱大感好奇,此女似一向不喜鲁妙子。为何突然如此关心起他的事情来?
王雄诞却是看出端倪。两人并无多大的仇恨,只因都极好面子。又谁也不肯给对方梯子下。才会弄到如今这个结局。若是能解开两父女的心结,倒也算是一件大喜的好事。
只见王雄诞张了张嘴,却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去说!他性子比较憨厚,不懂得应该怎样去安慰他人。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阚棱右手按着王雄诞的肩膀,似在安慰他这好兄弟,又似是回答商秀珣的问道。苦叹道:“老家伙可能是除了贞嫂跟老爹外,对我们最好的人哩。唉……可惜,相处不到几天却又要离我们而去。“
商秀珣身体一震片刻后说道:“两位陪我去后山走走吧!”
两人会心一笑。领头走去。
三人再次到小楼见到鲁妙子时,都大吃一惊。
鲁妙子仍坐得笔直,但脸上再无半点血色。闭目不语。两人左右扑上把他扶着。就连商秀珣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鲁妙子长长吁出一口气,睁眼看着商秀珣道:“你来了?是想看到我断气后的窝囊模样吗?”
商秀珣心中暗气。有种好心被当驴肝肺的感觉。怒的冲口而出道:“就是来看看你这老家伙何时死去!”
说完,商秀珣身体一震。自己果然还是不知道应该如何跟这老家伙好好说话。愣了愣,转身而去。眼泪却是禁止不住的滑落而下。
鲁妙子微笑道:“死而无憾了,你们扶我下去吧!”
阚棱连忙跳了起来,探手书柜扳下开启地道的铁杆。“轧轧“声中,地下室入口现于眼下。
鲁妙子道:“留给你们的东西和笔记我已包扎妥当,离开时可顺手取走。“
两人扶着他进入地道,来到地室中,赫然发觉地室中间竟多了张石床,枕头被褥一应俱全,遂依鲁妙子指示把他搬上石床躺好。
王雄诞好奇问道:“先生为何要如此对场主说话呢?人家亦是好心前来……”
鲁妙子微笑道:“她既肯来,便已经原谅了我!当我垂死之际,又何须让她多增伤感呢?这样便好!”
二人无言语对。果然是两父女!性情都是如此相似!
鲁妙子头靠木枕,两手交叠胸前,当两人为他盖上令人怵目惊心的大红绣被后,这垂危的老人轻喘着道:“你们走吧!记着该怎么做了。“
两人不知如何是好时,每人给我叩三个头。
两人把鲁妙子给他们的东西各自藏好后,颓然离开变得孤冷凄清的小楼。小楼上的所有机关都已关闭。再无人能寻到鲁妙子的丝毫痕迹。三十年的光阴,竟似如同从未曾来过此处一般。
两人刚出安乐窝,便见到商秀珣背靠柱子而立。两人上前行了一个礼。
商秀珣抬起微红的双眼问道:“老家伙是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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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黯然点头。
商秀珣别过身去,背对他们,像是不愿被两人看到她的表情,好一会才轻轻问道:“你们是否觉得我很横蛮呢?”
王雄诞苦笑道:“鲁先生也是不愿让你多添伤感才会故意如此说的。其实场主能来,他老人家已经很高兴了!”
商秀珣抬头,遥望天际。嘴中喃喃轻语道:“我知道……我当然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