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安予院,细细揣摩一番昨日傍晚父亲的提点,重新下笔做了一篇策论,思如泉涌,下笔如有神助,一口气写下来,待到停笔,才发现烈日当空,已是晌午。
季初起身活动一番,廊下挂着的鹦鹉,嘴里不停叫着,“热死啦!热死啦!”季初摘下鸟笼放在石桌上,拿起旁边的长柄小匙舀一勺黄谷子伸到鸟笼里,鹦鹉睁着黑豆眼,盯着季初辨认一会儿,低头叨了几口,不时抬起鸟头打量季初。
“姑娘,青石来了,此时正在院门处候着。”春梨挎着一篮茉莉干花领着看门的小厮过来。
“带他过来吧。”季初捻了捻茉莉,水分已经被晒去且触手脆不易碎,吩咐春梨收起不用再晒了。
小厮脚程很快,春梨还未退下,青石就到了廊下,男子身材高大,站得笔直,给人十分可靠的感觉。面容轮廓分明,眉骨略高,眼窝教一般人更深,最让人惊讶的是他绿色的眼眸,和苍白的肤色。
刚刚一直乖乖吃谷子的鹦鹉突然尖利的叫喊起来,“坏人!坏人!”。
男子俯身向季初行礼,低下头时看向笼中鹦鹉的眼神充满恶意,鹦鹉顿时吓得一边尖叫一边撞向笼子,几下过后,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男人见状勾起一边唇角,红润的嘴巴无声动了几下,“蠢货!”
季初招招手,唤来守在旁边的丫鬟把鹦鹉提下去,才转身看向男人。
“听说,你要走了?”
“是,我已经及冠,也该回去了!”男子眼神空茫,好像看到了万里之外呼啸的风,掺着滚滚热血的绝望惨叫,女人在火里悲伤的远望,又瞬间变得坚毅。
“多谢你送给我的护甲,我很喜欢。”男子想到那套银白色的贴身护甲,眼神暖化一瞬,嘴角笑容加深了些。
青石是十年前跟着季通远来到季府的,他是战争遗孤,整个村子的人都被北疆异族杀害,只有青石躲在废石堆里逃过一劫。青石被大虞军队找到时,已经不会说话了,浑身颤抖着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谁靠近就咬谁。
季初恍惚一瞬,好像看到了当初那个明明满身悲伤,倔强固执不肯让任何人靠近的小少年,时间匆匆流过,倏尔变成眼前这个嘴角总是挂着一丝微笑的温润男子。
“不必道谢,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些了,况且伯父定然帮你准备好了。”季初道。
“不一样。”季大人准备的是季大人准备的,你送的是你送的,青石没有说出来。
青石端起面前的茶盏慢慢喝着,动作行云流水,与精心培养的贵公子并无区别,二人沉默下来。
喝完茶,青石起身告辞,走到一半突然折返回来,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子,在季初疑惑地眼神里放到季初面前,眼神定定盯着季初,“送你的及笄礼,等你及笄了再打开。”说完转身就走,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跨出院门的那一刻季初好像看到青石侧了侧头。
季初盯着眼前的木盒,材质很普通,就是市面上随处可见的木盒,做工粗糙,款式老旧,但是一看就知道主人时常拿在手中摩挲,在阳光的反射下,木盒子的表面泛着微微的光芒,好像涂了一层薄薄的金色薄膜,呈现出深沉的褐色。
季初把盒子拿在手里掂了掂,很轻,像是它的主人一般。
午睡起床后季初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却总也想不起来,略微苦恼的敲敲脑袋,季初把昨日父亲送的弓箭拿出来擦拭,弓身流畅,如一弯上弦月,弓把处用柔软细腻的皮革包裹,季初试着握了握,粗细适中,刚好一圈有余。
她来了兴致,从箭筒里抽出一根箭搭在弓上用力拉开,朝着院中的靶子射去,“嘣”一声,箭上了靶子,季初亲自走过去看箭靶,这一箭正中红心,箭头只留个尾巴在外面,箭尾毛还在颤抖。
“好弓!”季初情不自禁夸了一声,爱不释手。
季初练了一下午的射箭,吃晚膳时手都有些抬不起来,还是夏荷按摩一番才能拿起筷子。
“姑娘,拿这张弓去国子监,旬考时定能获得好成绩!”夏荷看自家姑娘练了一下午的箭,手都练红了,心疼般的安慰道。
季初咽下口中鸡汤,不忍心打击她,国子监人才辈出,想要夺得箭道魁首,哪里就这么容易了?不说其他各院擅射者,就单单梅院的吴瑜,除了策论之外,几乎没有缺点,吴瑜的策论言之有物、想法新奇,季初看了都自叹不如,只是不得阅卷博士喜爱罢了,若要季初说,梅院第一真说不好是谁的。
吃完晚膳,季初终于想起来自己原本是想要给舅舅写信的,一觉起来忘了个干净。
季初命夏荷磨墨,执笔写了封信给舅舅,让舅舅寻摸两个擅于调理身体得膳食师傅送来,顺便问候一番外祖母得近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