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透,红木大门猛然被叩动,惊醒打着瞌睡的门房守卫,询问外头人身份后,忙将门闩,迎门外人进来。
“季先生,您今夜不是宿在府外,怎此时回来了?”
季慕枫摸了摸后脑勺,也无深夜叩门的尴尬,大方解释道:“本是这样打算,只是有物件落在府中,单取一趟太过麻烦,今夜便还是回府中。”
听罢,门房守卫便又将大门合上,插好门闩,待季慕枫走远后,看总管并未经过,又打起瞌睡。
红木大门上的铜环兽首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风止云散,不敢轻易触碰那片沉沉的寂静。
青砖铺就的甬道上空无一人,白日里洒扫的仆妇下人都已歇下,唯有廊下挂着的走马灯停了转,绢面上的仕女图被月光浸得发白,像幅褪了色的旧画。几株名贵的玉兰树栽在庭院两侧,叶片上凝着夜露,偶尔有一片被风拂落,坠在青石板边池塘中,“嗒” 的一声轻响,在这静夜里竟显得格外清晰。
季慕枫却无赏景的闲情逸致,无人处步伐极快,碰见巡逻守卫时才放缓步子,笑着与其打个招呼,又说一遍今夜回府住的套话,只为待会儿若是发生何事,巡逻守卫见他在府中也不觉意外。
凭他自个儿自是没有这样细腻心思,这招还是入府前云舒桐所教,如今真用上,季慕枫心头却愈发忐忑。
傍晚他出府后,寻机再度传音谢清辞,本也没抱何希望,然提及云舒桐在钱府处境危机后,隔了一会儿总算得到谢清辞的音信,得知济州城郊外钱府宅院之中,藏匿诸多魔修。
虽谢清辞暂无工夫与他细说魔修所为,但他不必猜都知,那些魔修聚在一处能做什么好事。赶忙传音宗门禀报此事,以及之前遇到的魔修残害人性命修炼一事。
但宗门没有回应他。
如他起始追查时预想的一致,如虞锦预想中一致。
季慕枫咬紧牙关,他知晓师父师兄并非未听到传音。
他们只是不愿妄动。
无法,他只得转头传音紫薇宗,毕竟紫薇宗主爱女与紫薇宗首徒都在此,若遭遇险情,紫薇宗许会出手。
可传音联系上紫薇宗修士后,却得知紫薇宗似发生了何大事,紫薇宗主不在宗门,修士去禀报紫薇宗长老,得来的却只是与太虚宗一般无二的回应。
季慕枫气笑了,大骂长老一顿,随即愤怒切断传音。
弟子遇险不救,这些宗门究竟都在盘算什么!
寻不来帮手,季慕枫重重捏了捏眉心,他也想不出何主意,再度传音谢清辞时已无回音,应是如他刚才所言,已入钱府寻云舒桐去。
不知这两人情况如何,季慕枫独自在府外待着心也安稳不下来,便抄起剑,又折返回了钱府。
他杀过的魔修多了去,只这几个有何好怕的,宗门不助,他便自己去,有他一份助力,携二人离开钱府再做打算。
走马灯照亮季慕枫前行之路,越走越偏,至僻静处正要跃至屋脊之上,去后院寻虞锦,可就在此时,他的传音符有了感应。
顾不得许多,他忙应下,传音之人竟是紫薇宗主云岚生。
原那紫薇宗修士知晓轻重,虽现下紫薇宗主事的长老不应,私下还是赶忙传音云岚生,云岚生得知此事后,先向虞锦与谢清辞传音不上,知晓情况不妙,又传音季慕枫。
他与其余紫薇宗修士已在赶来济州城路上,不消半日便能到,而云舒桐与谢清辞的命牌未灭,便让季慕枫先莫要打草惊蛇,以防引来更多魔修,反而对二人不利。
断掉传音符,季慕枫总算长舒一口气。
云舒桐有天命在身,那夜初探钱府时,他也见识过云舒桐天命避险的本事,若是谢清辞与她一道,许在钱府中何处避险,应当暂且无事,待云岚生并诸多修士赶来,再一举将他二人带离钱府。
“何人在此!”
季慕枫被这声响一惊,忙转身看去,未见着巡逻守卫,却是个小小身影,一手拿着柄木剑,另一手中揪着张纸,稚嫩面色如今却严肃得紧,瞪眼呵斥。
“小少爷?”
借着月光,钱煜也认出眼前人,紧绷的身子松懈下来,“怎么是先生回来了,我还以为哪里来了贼。”
季慕枫缓步上前,疑惑问道:“你怎一人在此,身边侍候的下人呢?”
钱煜却朝他“嘘”了一声,目光慌张地看了看无人四周,小跑到季慕枫身边小声道:“我是偷偷出来的。”
季慕枫顿时一惊:“大半夜不睡,偷跑出来作甚?”
“我……”钱煜犹豫了下,还是说出了实情,“我想去见娘。”
“白日不见,偏晚上去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