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依旧敞开,金恩池双膝屈坐在床尾,翻过一张一张姜允粼的照片,叠落在地上。
呆呆的允粼,认真的允粼,笔戳着脸的允粼,被风吹开碎发的允粼……几百个小小允粼,贴着金恩池大腿的,是微笑的允粼。
允粼嘴角一扬开,唇线变薄。她没有尾巴,嘴角就是她的尾巴。微笑的嘴角贴在金恩池大腿边,猫咪长尾巴扫过大腿,毛茸茸的,令人心里发暖,发寒。暖的是过去的回忆,寒的是现在。
照相师无疑是自己。
可为什么,照了这么多张照片,她对允粼没有一点印象?
允粼。
金恩池撬动舌头,贴着下齿,舌根微微翘曲,生疏地重复。
姜允粼。
好奇怪。
临近圣诞节,纽约再一次降温,风瑟瑟的异常凌冽,天破了个洞,漫天的枫叶无形地飘舞,吹动窗帘,圣诞节红艳艳的灯光映进来,节日的氛围将灰恻恻的房间也染热闹了。
电脑弹出两条消息。
宋惠珠:【照片你收到了吗】
宋惠珠:【恩池,你对汉城还有印象吗】
宋惠珠:【关于姜允粼的一切】
金恩池抿紧嘴唇,不自觉抿薄了。
几百张早早洗好的从韩国汉城邮来的胶片照,泛黄的,褪色的,像尘封已久的回忆,早风化了,竟一点也想不起来。
照片里笑微微的女孩子,是谁拿马克笔给她画上了猫胡须?
脑中掠闪过一些光影,却模模糊糊的隔着雾,像梦里一般摸不着,看不清。似乎有人呆在耳边笑,是姜允粼么——金恩池神经一阵发痛。
眼前浮出一双眼睛,纯真的,又有点罕见的顽皮气,绕过头来,那张脸……允粼……
金恩池嗡一下断了根弦似的疼,她紧紧捂着头,不敢再去想,整个脖子折进臂弯里。
好一会儿,她苍白着脸,不知不觉居然蜷缩到角落。姜允粼的照片躺在前方。
电脑依旧亮着屏幕。
宋惠珠的聊天消息刷了一页,全是在问金恩池记不记得姜允粼。
金恩池:【姜允粼,和我是什么关系?】
屏幕的输入中卡顿了两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条消息发来。
宋惠珠:【你真的一点不记得了】
宋惠珠这条消息过后,聊天框不断显示输入中,却始终没有消息发来。
金恩池失忆了。
前几日,金恩池毫无征兆地在大学餐厅晕倒,醒来时医生拿着检查报告,告诉她脑子里面长了一个恶性肿瘤,压迫神经,将导致暂时性或永久性失忆,金恩池忘记近几年的事。
浑浑噩噩过了几天,自己像少了一个器官,或低血糖,总之打不起力气,预感着忘了很重要的事。
问朋友,朋友不知道;问父母,什么也不肯说。
翻遍电话簿,一个朋友的备注是汉城宋惠珠,脑海跳出一些有关宋惠珠的记忆,这是她在汉城高中的好友。
两个人聊了一个晚上,很畅快。
宋惠珠在最后谈起一个很陌生的名字:姜允粼。
金恩池说自己不记得这个人。电话那头的宋惠珠一下子默了声。
金恩池听着宋惠珠呼吸很轻,紧接一阵嘈杂,似乎在翻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