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主任的安排,全公社头一遭
4月24日,春风送暖。
大陈生产大队东沟生产队最西头有间低矮的土坏房,茅草屋顶上压着几块碎砖头。
钱进在篱笆门外喊了两声,才有个楼身影挪出来。
这是五保户王老太的家,挪出来的人便是王老太。
老太太今年七十五,儿子修水库时塌方没了,女儿远嫁异地,前年老伴又得痨病走了,如今家里剩她一人。
大队帮她申请了五保户,如今她已经失去生产能力,全靠队集体养着。
「大娘,供销社来看您了。」大陈生产大队双代店的代销员陈楷热忱的喊道。
老太太茫然的看着门口几个人,讷讷的说:「哦,好,你们进来?」
大队干部和颜悦色的正要说话,陈楷已经抢着说:「对对,肯定要进去,我们供销社的钱主任给您送粮食来了。」
老太太还是讷讷:「哦哦,好,进来,进来。」
她慢慢的打开门,钱进等人拎着面袋子往里走。
门槛缺了角,屋里黑的,只有灶膛里还闪着点火星。
土炕上堆着补丁补丁的被子,墙上挂着积了灰的五好社员奖状。
老太眯缝着眼看了半天,她的头脑有些僵化了,看过后还是不知道该说什麽。
她颤巍巍要下炕,「马主任有两年没来喽。」
钱进将拎在手里的面粉放下,和声说:「大娘,这是供销社的一点心意。」
老太看着这些东西,终于反应过来:「呀,是政府啊?政府来送东西了?好好,谢谢,谢谢政府还记得我这老骨头。」
她努力瞪大浑浊的眼晴,伸出双手去跟毕恭毕敬的跟钱进握手。
钱进触到的那双手像枯树皮,指甲缝里塞着清理不乾净的黑垢。
这三天里他接触了太多这样的手掌。
似乎劳动人民的手掌都是如此姿态,
钱进沉重的向她表达供销社对她的慰问。
陈楷又积极的说:「我们钱主任做好事,他给你们从城里拉来了赞助,全是好东西。」
老太疑惑的问:「啊,什麽是赞助?怎麽拉?我自己去拉?我拉不动,没力气了,走不动道了」
「已经给你拉来了,有白面有大米小米,有油盐酱醋有饼乾白糖红糖,全是好东西。」陈楷不耐烦却又努力保持耐心大声喊。
「你今天就能和面蒸白面馒头吃啦。」
老太太愣了愣,突然红了眼眶:「使不得丶使不得,送来了白面馒头?我上回吃白面还是丶还是还是上回。」
她思索了一阵,也没想起上次是什麽时候吃的白面馒头。
泪水落下,她撩起衣襟擦眼晴,露出腰间捆着的草绳。
这是老太太的裤腰带。
钱进面色沉重,转身去掀面缸。
缸底只剩层黑乎乎的杂粮,并不知道是地瓜面还是高梁面,里面爬着好些米虫,看起来有些埋汰。
于是他把里面的杂粮面给留了出来,对陈楷说:「去晒晒,晒掉里面的虫子。
他往里倒上新面,又往灶台上放了油瓶子。
米面粮油整理好。
他还给老太太泡了几页饼乾吃:「您中午头吃这个吧。」
临走时他看见门后挂着半截麻绳,然看向生产队干部。
干部叹气说:「去年冬天俺这子差点上吊,还好她没力气了,连把自己挂绳子上的力气都没有了—
钱进说道:「还是得多关爱一下这些五保户。」
这话说的很苍白。
可他并没有更多的能力。
最后一户是烈士张成贵家。
三间瓦房看着齐整,大队干部介绍说这是政府帮忙修建的,张家房子本来已经成了危房。
他们还没进门,先听见咳嗽声。
张成贵的妻子已经成了寡妇,此时正头上包了头巾在院里晒草药,见人来慌忙用围裙擦手。
她的丈夫七六年参加过地震救灾,结果为了扒废墟里的孩子让馀震砸中了脊梁骨,回来躺了半年就走了。
严格来说这算不上烈士,可县里领导经过斟酌还是给张成贵评了个烈土。
因为他家里条件实在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