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问问在座的各位,既然这小玩意儿能测50度,我们能不能造一个大家伙,去测1600度?”
“我们没有那种精密的芯片,能不能用笨办法?用电子管,用最大的透镜,用最粗的电缆?”
“我就要一个结果,不需要人眼去看,我要机器告诉我,现在炉子里是多少度。”
陆秉承拿着体温枪的手在颤抖,他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了天灵盖。
“非接触,热辐射,光电转换……”
陆秉承嘴里念念有词,眼神逐渐从迷茫变得狂热,最后变得狰狞,像是一个走火入魔的疯子。
“快,去把实验室的‘光感电阻’拿来,还有那个从苏连那儿,拆下来的报废雷达上的透镜。”
陆秉承猛地转过身,冲着手下那群同样目瞪口呆的工程师咆哮起来,唾沫星子横飞。
“还愣着干什么,我们要拆了它,我们要逆向测绘,我们要搞清楚它里面那个该死的传感器,是怎么把光变成电的。”
“只要搞懂了原理,老子就是用手搓,也要搓出一个能测钢水的大家伙来。”
整个办公室瞬间炸了锅,原本死气沉沉的气氛荡然无存。
有人开始翻找图纸,有人跑出去搬仪器,有人直接从兜里掏出螺丝刀。
眼神贪婪地盯着那个体温枪,恨不得现在就把它解剖了。
何大华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
他不懂怎么做光电转换,但他懂人性,但他懂这帮技术狂人。
只要给他们一个支点,这帮人真能把地球撬起来。
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红星轧钢厂的技术科办公室,成了全厂最神秘、也最疯狂的地方。
门外有保卫科的战士24小时站岗,任何人不得靠近。
门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巨大的黑板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公式和电路图,地上铺满了被揉成团的草稿纸。
算盘的噼啪声、计算尺拉动的摩擦声、还有激烈的争吵声,汇成了一首狂躁的交响曲。
“不对,这个电阻值不对,放大倍数不够,信号会失真。”
“加一级放大,用电子管堆,一个不行就上十个。”
“透镜的焦距要重新磨,去机修车间,让八级钳工易中海,给我马上磨一个出来,差一微米我让他滚蛋。”
何大华也没有闲着,他成了这帮疯子的全职保姆。
食堂最好的红烧肉,先紧着这边送。
香烟,成条地往里拿,浓茶,一壶接一壶地泡。
他看着陆秉承头发蓬乱,双眼布满血丝,像个乞丐一样蹲在地上。
手里拿着电烙铁,对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线圈和玻璃管,小心翼翼地焊接。
那个精致的体温枪,已经被拆得面目全非,尸骨无存。
它的每一个零件,每一个焊点,都被这群人,在显微镜下研究了几百遍。
虽然无法复制那个时代的芯片,但那种传感的思路,彻底打开了这群60年代工程师的脑洞。
“厂长,何厂长……”
第三天凌晨,天刚蒙蒙亮,办公室的门开了。
陆秉承扶着门框,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但他那张满是油污和胡茬的脸上,却绽放出一个比哭还难看,却又无比灿烂的笑容。
“成了,我们搞出来了……”
何大华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手里的烟头掉在地上都顾不上。
“走,去看看。”
在一号平炉的操作台上,架设着一个古怪至极的仪器。
它像是一门缩小版的土炮,又像是一个被放大了无数倍的望远镜。
主体是一个巨大的黑铁管子,后面连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电线,连接着一个像是老式收音机一样的仪表箱。
丑,真他妈的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