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带?”
“顺带来看看,稽查令上,悬赏一千金的脑袋长什么模样。”
孙策笑起来,今夜星光正好,他可以清晰地看见对方的眼眸里,映着繁星,也映着自己。
“镇抚司的稽查令,只此一份。你若是想让我烧了,也可以。”周瑜将黄麻纸放到火折子之上,跳跃的火舌已经燎到了纸张一角。他话锋一停,“不过嘛……”
孙策挑眉,静候下文。
“你得陪我喝酒——早听闻你是富春人士,久居吴郡。而我正巧得了这瓶冬酿酒,不如一道品尝?”
叁
夜晚的星空,没有一丝阴霾。无数银丝般的星光,直直落在田间一座简陋的茅草屋顶上。层层的茅草间,仰面躺着两名青年。
“你当真愿意和我走?不要你的镇抚司了?”
“去他的镇抚司!我此次来吴郡,本就是来找你的,宰了严白虎才是顺手。我只要和你银鞍白马,飒沓流星!”
“但周大少爷,现在别说银鞍白马了。”孙策叹口气,侧起身,从怀中掏出干瘪的荷包,口朝下地倒了倒,果不其然什么也没倒出来,“我们的银钱都给了路上的灾民,下顿饭钱都不知道在哪呢。不过天上的流星确实不要钱,要不您多看两眼?”
周瑜不以为意地笑起来,侧头看向孙策。夜晚的星光照进他的眸子,闪闪发亮:“放心吧,周少爷不管缺什么,都不会缺银钱。”
后来的孙策,路过洛阳城外,看见打着周氏标志的田庄;进了洛阳城内,看见打着周氏标志的商铺;住进洛阳城中,起码七进的周府宅院,实在是心服口服。
再后来,也不知是周瑜的哪个前部下,将二人联手制敌的消息,添油加醋地传去了民间。受过二人恩惠的江东百姓不少,加之其偏生爱看爱听少年英雄智斗贪官恶霸的戏码,辅之劳动人民奇高的想象力。最终,便有人将周瑜辞官,与孙策一起在江东行侠仗义的故事,直接编成了话本。
话本里的二人,并称江东双璧,一路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神乎其技地斗倒了什么刘繇、许贡、陈瑀之流——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话本子的情节之曲折,故事之离奇,人物之扭曲,一度让正主听了都懵逼上一炷香。
而谁曾想,这话本竟如此受人欢迎,居然能从江东起始,一路流传到洛阳的茶馆里。
肆
“这洛阳的茶叶,还是不比江南的,香味有余而回甘不足。”白衣青年抿了口茶,不甚满意地皱了下眉。
“知道你挑嘴。”黑衣青年抬手,慢慢悠悠地拎起水壶,给对方面前的白瓷杯中加上清水,“待这几日祭祀了你父母,我们就回吴郡去。想来,正好能赶上明前茶。”
楼下,说书先生正讲江东双璧智擒山越讲得唾沫横飞,堂下喝彩连连。忽见一物什,自二楼雅间的雕花窗里直直飞出,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桌上的笸箩里,与其中的铜钱堆一碰。只听得一声“叮”的脆响,继而是铜钱四散开去的“当啷”声。
先生与一旁的茶房定睛一看——原是一小块银锭,约莫有五两左右。
紧接着,抛出银锭的二楼的雅间里,传来了一句悠悠的男声:“劳烦先生再多讲些这江东双璧逞强除恶的故事,但不要太多无关闲人等才好。”说到后半句时,话里已是止不住的笑意。
“多谢这位爷的抬爱!待会儿某回书,专给您添一段‘孙郎巧计迎周郎’的外插花!”说书先生醒木一拍,一边往身后茶房处瞥了一眼。
茶房得了眼色,端着一壶六安龙芽并四色细点,就往二楼的雅间去谢赏。
二楼雅间的门虚掩着,茶房叫了门,却无人应声。他等待了片刻,大着胆子推开门往里一瞅——方桌上的白瓷杯中,两杯茶水还冒着丝丝热气。白瓷小碟旁,堆了一小撮荔枝干的果壳,但房中却已空无一人。
房间另一侧,靠着河边的窗户大开着,河沿的柳树生了新枝,一抹嫩绿正随风飘荡,恰好打在了雕花窗棂之上,一下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