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大明第一谜语人也因个人好恶搞过宗教倾轧,但也并未从经济根源上对寺庙进行清算。
正是因为朱元璋的严规在法理上尚存,而万寿帝君的打压又流于私心,这两百年来佛寺之患在历代君王的眼中,便一直是一桩可控的积弊,而非必除的死症!
所以朱由检的目光才始终盯着那些台面上的官绅士族,却忽略了这个藏在暗影中的巨大毒瘤!
但现在,赵之龙这无耻的「献田于佛」,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朱由检的脸上,让他彻底清醒!
朱元璋的缰绳经过两百馀年的松弛,早已腐朽不堪!
那头被高皇帝囚于笼中的猛虎,早已在阴影中挣脱了所有束缚,吃得脑满肠肥,甚至学会了与国之硕鼠内外勾结,成了他们藏污纳垢丶逃避王法的最后庇护所!
朱由检的思路,此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了田尔耕呈上的那份密报上。
如果说刚才第一遍看是惊怒,那麽现在他则是带着解剖尸体般的冰冷与专注,将上面的每一条信息丶每一个名字丶每一笔田产数目,重新在脑中串联组合。
这份情报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一桩孤立的案件,而是一张描绘着大明腐烂肌体的病理图。
顺着这张图上的脉络,他终于看透了这些遍布天下的寺庙,已然蜕变为另一副截然不同的丑恶嘴脸。
在佛陀金身的光芒掩护下,它们已成为帝国最贪婪的超级地主。
密报上触目惊心的数据显示,它们以信众「捐赠」为名,肆无忌惮地侵占天下沃土,坐拥万顷良田,却视国朝税法如无物,不纳一粒米,不缴一文钱!大明的财富就在这片片袈裟之下悄无声息地被吸食乾净。
随之,它又成了官场污秽的洗钱之所。报告中隐晦提及的几笔巨额「香火钱」,其源头直指几个已被罢黜的贪官。
那些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只需摇身一变化作「功德钱」,投入寺庙的功德箱,便能将一笔笔见不得光的烂帐,洗得金光闪闪,成了「佛祖的恩赐」。
而赵之龙的作为,更是揭开了它们最无耻的功能——官僚地主对抗皇权的避税天堂!
无数个赵之龙将名下田产「献」给佛寺,自己摇身一变从「地主」成了「佃户」,从而心安理得地逃避了本该为大明承担的赋税。
寺庙,成了他们对抗朝廷,挖掘国本的最佳庇护所!
当这一切盘根错节之后,寺院的高墙隔绝的便不再是红尘,而是王法!
它们理所当然地演变成了法外之地!
想到这里,朱由检停下了脚步。
他眼中的滔天怒火已经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比万年冻土更冷酷更决绝的杀意。
朱由检终于意识到,这这根本不是一人一地之小患,而是早已流毒于两京十三省,病入膏肓的国之沉疴!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依次扫过田尔耕和左良玉。
「田尔耕,」皇帝的声音带着杀意,「这份报告做得很好。继续查,给朕把名单上所有用过这招,或者正在用这招的人全部给朕查出来!」
「臣,遵旨!」田尔耕沉声应道。
随后,朱由检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刚刚上任,还未染血的算盘——廉政督查司司长,左良玉的身上。
「左良玉。」
「臣在!」左良玉立刻出列,单膝跪地。
「你的廉政督查司,第一个案子,朕现在交给你。」
朱由检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即刻调集原锦衣卫当中那些最会算帐丶眼神最毒丶心最黑的。朕不只要你去查赵之龙,那只是一条被推到台前的小鱼。」
左良玉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只听皇帝的声音,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继续说道:
「朕要你去查遍南京城内,以及周边府县的所有寺庙丶道观!」
「一笔一笔地给朕查清楚,它们名下到底有多少田产丶多少商铺!这些田产是从何而来,是受赠于何人,赠予文书今在何处!」
「朕还要知道,它们每年的香火钱丶功德钱到底有多少!这些钱又流向了何方!」
「朕要知道,」朱由检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咬牙切齿,「这帮不事生产的秃驴杂毛,这些年到底替朕麾下的那些国贼蛀虫们藏匿了多少本该属于朕的钱!」
朱由检的嘴角缓缓泛起一抹残酷至极的笑容,那笑容里,是无穷无尽的杀意!
「他们总说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可朕等不及了!」
「从今往后,朕的意志,便是天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