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苏家青黄 农历二月二,惊蛰。
“什么,苏青黄死了,太好了,真是大快人心。”
“快讲讲,是怎么死的。”旁边船上的渔家看热闹不嫌事大,兴致勃勃。
“哈哈,这小子昨个大婚,前夜还去青楼鬼混,你说这干得是人事吗。”
“然后呢,然后呢。”这种风流事,对于血气方刚的汉子们来说,最能抓人眼球。
“他那小身子骨哪能受住这个,一大早被人发现中了马上风,死在了一位小娘子的肚皮上,那用读书人的话是怎么说来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就是可惜了他那还未过门的娘子吴木心,那是待人多好的婉约女子啊,咱们镇子上的老老少少没一个不受她恩惠的,就这样未婚先守寡,难道老天真是瞎了眼。”
“王老哥,话也不能这么说,兴许这苏青黄的死,对于吴姑娘说,反而是件幸事,没了这童养媳身份的束缚,以吴姑娘的心性才情,还不是海阔凭鱼跃,轰轰烈烈的做出一番大事。”
“嘿,这么说也对,咱就盼着吴姑娘能把苏家药铺接过来,这些年他们苏家的药铺行当可被苏青黄糟蹋的不轻。”
“要不是那苏青黄瞎折腾,这世道,还有什么比药行赚钱的,何苦苏家没落至此。”
“可不是吗,听说北边的前线惨烈的不行,平日里咱们见都见不着的那些顶级武修,在那跟下饺子一样哗哗的往下掉,一天都能死好几个呢,咱们能在这么个偏安的地界活着,不容易了。”
“听我表哥的二姨妈家的儿子的堂弟说,昨儿个南朝的一位老怪物上了战场,一人一刀横挡我东赵两万大军,全歼,未留一个活口。”
“哼哼,朝堂上的那些大老爷们一个个的稳坐钓鱼台,咱们何苦去操那份心思,总有人比咱们这些穷苦命还急。”
“就是,别偷懒了,赶紧撑船吧,干完收工好回家陪婆姨去。”
江上,满是摆渡人们茶资饭后的消遣,而其中被人讨论最多的,正是这个苏青黄。结果自然是清一色的唾弃,毕竟能摊上个这么个容貌才情俱佳的妙人儿,竟然还会出去打野食,最丢人的是直接死在了人家的肚皮上,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丢尽了男人的脸面。
阴郁郊外,苏家仅剩下的几个下人正摇晃的扛着棺材,也没个排场,看这架势,是要直接下葬。
“好黑啊,这是在黄泉路吗,看来,我是真的死了,也是,死了也好,少了那么多烦心事。”棺材内,苏青黄侧着身子,凄凉一叹,对于现在的自身状况,完全没有搞清。
苏青黄啊苏青黄,你说你前世不如意,也不知此去投胎能得个什么命数,祈祷自己投一个大富大贵之家吧。”一想起自己的前世之事,苏青黄就一阵的憋屈。想他苏青黄前世省吃俭用供着女友读书,可最后落了个毕业就分手的结果,伤心欲绝的他在桥上喝着闷酒,倒霉的失足落入江中,真是个窝囊至极的死法。
“哎,这黄泉路怎么一直摇摇晃晃的。”苏青黄伸不开手脚,回神之际,才发觉自己似乎被困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之内,缚手缚脚,尤其大脑,更针扎的疼痛,零碎的记忆穿插其中,那些画面极为破碎,他有心去想,可怎么都云里雾里的抓不住。
“李叔,到地方了吗。”外面,是年轻小厮的叫嚷,这才抬了几步路,他就想着偷懒结束差事回去。自家少爷的丢人事迹,让他总觉得同是下人,苏家的要比其他门户要矮上一头,被人讥讽,也无力还嘴。
“就这吧,把棺材放下去,填上土咱们就回去。”是一个听上去上了年纪的声音。
“等一下,棺材,我怎么会在棺材里,不是,难道我没死吗。”外面的对话入耳,苏青黄终于察觉到事情不对,感受着身上传来的真实触感,他,好像还没有死。
“来人,快放我出去。”看这架势是要被人活埋,苏青黄立刻在棺材内用力的折腾,以期被人注意,好在,外面的人立刻察觉到了异样。
“炸,诈尸啊。”没多少见识的青衫小厮顿时慌了手脚,撒腿就跑的他全然没有顾忌到跟他同来的腿脚不便的苏家门房,他口中的李叔。
幸亏李严也不是虚活了五十多的年月,从小看着苏青黄长大的他对刚才的那棺材里的声音尤其觉得耳熟。
“不,不会吧。”摸着光滑的棺盖,李严的内心七上八下打着嘀咕,不知道该不该开棺。要是万一里面真跳出来个什么吓人的尸首,自己这条老命还不得搁在这。可万一呢,万一是小公子没有死,真的把他活埋了,李严不敢,同样不愿。
他是看着苏青黄长大,说不上情如父子,但今早乍一听闻苏青黄的死讯,他也真是悲从心来,背着人在后院真真切切的哭了一场。这么多年,大家目睹着苏青黄的堕落,连家中的仆人丫鬟都开始说闲话,要说苏家还有谁对这位打心底里抱有一丝期望,恐怕也只有李严了,虽然直到苏青黄身死他也没看到转变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