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马振邦。
这位年过六旬,在共和国工业战线上埋了一辈子的老人。
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两行热流,无声淌下。
他的另一只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伸向那叠图纸。
不敢用力。
只用指尖,轻轻地,抚过图纸上那些冰冷又滚烫的线条。
他的嘴唇翕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却挤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灵魂在战栗。
这是亲眼见证了凡人开天辟地的恐惧。
一个人,一支笔。
一座由纯粹的人类智慧,构筑的通天之塔。
“总师……”
孙连成院士也挪了过来,他推正滑到鼻尖的老花镜。
浑浊的眼球里,水光一片。
他捧起一张材料配方图纸,声音彻底哽咽。
“hx-1型超导合金……”
“钇、钡、铜氧化物为基……”
“掺杂千分之三的锆……”
“一千七百度烧结,液氮中三次循环淬火……”
“天……”
“这个配方……这个工艺……”
“它……它不是死的!它是一首诗!”
“一首用元素周期表写出来的,最壮丽的诗篇!”
老院士的情绪堤坝轰然崩塌。
他抱着那张图纸,身体蜷缩,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
“我研究了一辈子材料……”
“到头来,不如您三天三夜画的一张纸……”
这声哭喊,是一个信号。
会议室里,压抑了七十二小时的情绪,彻底引爆。
那些共和国最顶尖的工程师,那些各领域的泰山北斗。
此刻,眼眶尽赤。
他们不是在哭陆云的强大。
他们是在为自己,为毕生信仰的科学,能亲眼见证这样一个“人力可及”的奇迹。
而流下滚烫的泪水!
一片哭声与抽泣声中,周文海却展现了超乎常人的职业素养。
他挤开人群,扶住同样摇摇欲坠的陆云,压着嗓子,急促地问:
“总师,最后一个问题……”
“这套‘太阳炉’,您估个价,大概……多少钱?”
陆云靠在椅子上,眼皮都懒得掀动,随口报了个数字。
“不算研发,只算材料和建造成本。”
“大概,两千个亿。”
“两……千亿?!”
周文海感觉心脏被一只大手捏爆了。
“美金?”
“人民币。”
周文海胸口一松,随即又被一口气堵死。
九十年代,两千亿人民币!
那是华夏好几年的财政总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