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巫神墓,冰冷的祭坛,那个被重重禁制守护的五彩霞衣。当时,我把东西放在威威哪里了,用头轻轻顶着我的腰,是示意我将它取出。
我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起一种近乎疯狂的、混合着绝望与希望的光芒,死死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我松开紧抱着陈皮的手,颤抖着探向随身那个最隐秘的夹层,声音因极致的激动而破碎不堪:
“对了……巫神墓……那个法阵……威威,你提醒我了……还有希望……一定还有希望!”
我猛地抬头,看向陈诺。
“抱上他,跟我来。”我对陈诺下令,声音冷得像昆仑山巅的冰。
陈诺嘴唇微动,似乎想劝阻,但触及我眼中那片近乎疯狂的决绝,所有话语都咽了回去。他沉默而迅速地俯身,小心翼翼地将陈皮已然冰冷的身体抱起。
我转身,毫不犹豫地朝着万奴王所在的最深处迈步。陈诺抱着陈皮紧随其后,威威发出低沉的咆哮,魔王龇出森白利齿,一左一右护卫在我们两侧,如同为这场赴死之旅开道的凶兽。
“你要干什么?”
张麒麟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骤然出现在正前方。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堵无法逾越的冰墙,黑金古刀虽未出鞘,但那股凛冽的杀气已扑面而来。
黑瞎子几乎同时拦在了我的侧翼,他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焦灼:“小鱼!你冷静点!看看清楚,陈皮他已经……”他痛苦地瞥了一眼陈诺怀中了无生息的躯体,喉结滚动,“……他已经走了!”
我停下脚步,缓缓回头,目光落在陈皮那张灰败却安详的脸上。
“不。”我转回头,迎上他们阻拦的视线,眼底是焚尽一切的疯狂与笃定,一字一顿:
“我有办法。”
边上的胖子和无邪见状,也立刻拖着伤体冲了过来,加入了阻拦的行列。
胖子张开双臂,他那宽厚的身躯试图挡住去路,脸上不见了往日的插科打诨,只剩下焦急与痛心:“小鱼同志!你醒醒!老陈他……他已经咽气了!咱得认!你不能再往里冲了,那里面是他娘的万奴王!你这不是去救人,是去送死啊!”
无邪也强忍着肩头的剧痛,脸色苍白地劝道:“小鱼,我明白你的心情!但胖子说得对,陈皮他……回不来了。你冷静一点,我们不能看着你去犯险!肯定还有别的办法,或者……或者至少我们从长计议!”
他们的声音,混杂着墓室深处传来的诡异嘶鸣和怪物厮杀的余音,如同一道道绳索,试图捆住我迈向深渊的脚步。
我停在陈诺身侧,指尖轻轻拂过陈皮冰冷苍白的脸颊,那触感让我心脏一阵抽搐。
“等一下。”我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他。
然后,我缓缓转过身,目光逐一扫过拦在面前的张麒麟、黑瞎子、胖子和无邪。墓室幽暗的光线在我眼中凝结成冰。
“让开。”
两个字,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们依旧没有动,像四座沉默的山,挡在我与那唯一的希望之间。
最后一丝耐心耗尽。我眼神骤然冷冽,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墓室,带着一种近乎无情的威严:
“陈家人。”
“威威,魔王。”
“为我开道——”
“拦住他们!”
话音落下的瞬间,忠诚的巨熊发出一声撼动墙壁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如同战车般向前踏出一步,地面为之震颤。魔王龇出森白獠牙,喉间滚动着嗜血的低吼,黑色身影如利箭般窜至我的左翼,与威威形成犄角之势。
陈诺带来的几名手下在片刻犹豫后,也迅速移动,组成一道沉默的人墙,隔开了我与曾经的同伴。
我从他们身侧走过,衣袂带起微弱的气流。脚步未曾有半分迟疑,只有一句浸透骨髓的誓言在血腥空气中缓缓沉淀:
不必再拦了。你们永远不会明白,他对我意味着什么。”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淬毒的冰锥刺进每个人的耳膜:
“今日他若葬在这里,黄泉路上绝不会孤单。”
话音落落,我再不回头看他们一眼,任那些震惊、痛心、不解的目光在背上灼烧。转身面向墓室深处那片翻涌的黑暗,举起鲜血淋漓的手腕,对着仍在厮杀的怪物军团发出斩碎最后希望的敕令:
“杀——”
声波在青铜穹顶下震荡,血色咒印在瞳孔深处燃烧:
“给我撕碎万奴王!”
被操控的阴物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陵蠊群化作青铜风暴,石髓蚰蜒如绞杀巨蟒,人面鼠潮水般前赴后继,所有被血咒驱使的怪物调转爪牙,朝着黑暗王座发起决死的冲锋。
我站在沸腾的战场中央,任狂风吹散长发。手腕的鲜血滴落在路过上,就像在为我们的终局提前描画墓志铭。
万奴王腐朽的躯壳在怪物狂潮中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陵蠊啃噬着镶嵌宝玉的肋骨,石髓蚰蜒的毒牙陷入苍白的颈骨,人面鼠正撕扯着那顶象征权柄的冠冕—不过瞬息之间,那具端坐千年的尸身已被拆解成破碎的残骸。
我看着青铜王座上飞溅的污血,缓缓松开染血的手腕,吐出第二个咒令:
自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