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无垠的荒漠鲜有草木,偶有风沙扬起,灼目的烈日悬于苍穹,是此地亘古不变的景致。若闻驼铃悠悠,自天际线传来,那定是通商的驼队踏沙而行。这里,便是雍凉——肃州。
肃州城依偎在绿洲怀抱之中,城中最为煊赫的府邸,当属那座庄严古朴、玉砌雕栏的建筑,处处彰显着主人家的尊荣。紫檀匾额高悬,上书“孟府”二字,笔力遒劲,入木三分。
孟府之主,孟老将军,已是杖朝之年。昔日少年意气,智勇无双,一心辅佐君王,开疆拓土,立下赫赫战功,历经三朝,声威卓著。其父更是明岚开国元勋,位极人臣。孟氏一门声名远播、人心所向,历代帝王皆以礼相待,是名副其实的国之柱石。
孟府门风清正,向无纳妾之风。孟老将军迎娶蜀裕国王室分支江氏嫡女,婚礼盛况空前。先帝赏赐无数,特许他国使臣入京观礼,权贵名流云集,堪称一时盛事。婚后,夫妇二人将半数礼金上交国库,以先帝之名广施恩泽,先帝仁厚,仍赐予二人无上荣光。此举更激荡起举国报国热忱,科举之士连年增长,为明岚盛世奠定基石。
孟老将军膝下二子,一武一文。传闻尚有二女,远嫁他乡。如今二子皆已成家,唯长房承欢膝下。因二房纳妾之举,孟老将军与之嫌隙日深,终至断绝往来。二房于京中为官,身居要职。长房福泽深厚,育有二子二女,儿女绕膝,孟老将军颐养天年,含饴弄孙之乐融融。
而你,正是孟老将军最疼爱的幼孙女——孟昭同。
生于万千宠爱,上有父母舐犊情深,下有兄姊手足情浓。
后院一处厢房门扉虚掩。漠北的风裹挟着远方的江海山川之气,穿过门隙带着未褪的燥热涌入。一位女子端坐其中纤指轻拨箜篌,清泠之音如佩环相击,歌喉婉转似深谷幽林中的夜莺,空灵缥缈回荡在寂静的午后。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
轻叩声隐隐传来。你感官敏锐,指尖乐声渐歇。眸光沉静地投向门扉,片刻静默后,门被悄然推开一隙,一双灵动慧黠的眼眸探入,与你视线短暂相触,随即大方地将门推开,走了进来。
你唇边漾起一丝浅淡笑意:“...是家瑞来了。落霞,看茶。”
屏风后恭立的侍女低应一声,向孟昭平行礼后,悄然退去备茶。
孟昭平自若落座:“可是扰了你的清韵?”虽是询问,面上却无半分歉意,温润的目光落在你略显单薄的背影上,带着笃定的亲昵。
你起身移至她身前落座:“知我心绪,偏来打趣。”
孟昭平握住你的手,关切道:“家珍可是心绪不佳?”
你未置可否,只轻声道:“...可愿听我唱完?”
孟昭平莞尔颔首:“你愿唱,我自是倾耳以闻。”
箜篌再起,乐声较之前更添几分激越与真挚。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孟昭平]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与你一同唱合。她的歌声如江南和风,陆婉缠绵;你的声音似漠北疾风,幽远神秘。两种音韵交织,缠绕于室。
一曲终了,你蓦然回首。孟昭平正含笑凝望着你。你眸中水光潋滟,似在望她,又似透过她,望向更遥远的彼方。
孟昭平见你眼中泪光,心疼不已,快步上前执起你的手,柔声宽慰:“你我情谊,又何须朝朝暮暮?”她心知你望的或不止于她,一丝酸涩掠过心间,笑容却未减分毫,顿了顿又道:“福兄和禄弟定是念着家珍的。近些日子禄弟来信,字里行间多是对你的挂怀。待福兄归家,你便能亲见禄弟手书了,届时可得好好瞧瞧,他的字迹比去岁可精进多少!”
闻此消息你心中雀跃,但这喜悦绝非建立在对她的委屈之上。你用力回握她的手,目光澄澈而郑重:“家瑞,无论何时何地,你在我心中,皆是最重。”
此言一出,孟昭平心中那点酸涩霎时烟消云散,唯余暖流涌动。她眼底漾开真挚的涟漪:“家珍于我,亦复如是。”顿了顿,温和劝道:“莫再伤怀,当心身子。”
四目相对,仿佛有流星划过彼此心间,双手不自觉地紧紧相握。
落霞适时上前奉茶,她素来沉稳,谨守本分,少言多做。
孟昭平抬手,指尖轻柔地为你拂开额前被风吹乱的几缕碎发:“将近仲秋,街上定然热闹。母亲应允了祐弟出府采买,家珍可想随祐弟出去散散心?他此刻已在厅堂翘首以盼多时了。”
大房有二子二女,你是大房所出。分别是你大哥孟昭靖,小字家福;大姐孟昭平,小字家瑞;三哥孟昭晏,小字家祐。二房嫡出唯有一子,是你二哥孟昭晟,小字家禄。亦有许多庶出子嗣,但孟老将军通通不认,故你们几个只识二哥孟昭晟。
[你]
(秀眉微蹙)他这些日子都打着为仲秋采买的由头出府多少回了,谁知道他又去哪厮混了?
[孟昭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