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帕忒蹲下来,将手伸进废弃堆,牵扯几声咯咯哒嗒,铁屑与碎肉的触感夹杂着一点点陌生的粗粝,他们已经近乎融为一体。
它低声问道,“你有闻到……植物烧焦之后的味道吗?”
“?”
黑猫一懵,用力闻了闻,然后扭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没,没有——阿嚏!只有一股很臭很愁的铁味!”
“这样啊……”它喃喃自语。
“那这个烂苹果,到底去哪了……呢?”
“……?”
它等了一会——有一分多钟,脖颈旁依旧盘桓着毛茸茸的触感,帕凡德没有消失,只是太安静了。
阿帕忒有些不耐烦地捏住一个柔韧的管子,那一堆古怪的东西立马“嘎——”的止住声响,只有不断涌动的气流在仿生人的手心里摆动——那大概类似于废弃物发声喉管。
“帕凡德,你怎么了吗?”它试图扭头,但那黑色的如一堵墙拦住了它左侧视野。
“……阿帕忒。”
“嗯?”仿生人用力向左歪头,紧接着瞳孔反射性收缩——那是一颗占据它全部视野的女人头。
面色玉白,唇角带笑,眉目含情,阿帕忒近乎贴着它的睫毛与瞳孔,自然光照下那晶莹的球体内部宛如沙浪起伏,中间是黝黑的圆形深渊。
肩膀一痛。半响,它才听见黑猫缓慢而又沉重的声音:“你们的街道……都是这么,那么,狂野奔放的吗?”
“阿?”
“其实,额……倒也不是。”
女人头亲昵地蹭了他们,透过虚拟的发丝他们甚至能看见天上其余的投影,它们正看着,身上的彩带缓慢的舞动。
阿帕忒一脸复杂地拍了拍那张巨大的脸,然后摸着下颌,就这么别扭地摇了摇。
砰——
“劲爆价!不要八千八百八十八,只要九千九百九十九,惊喜带回家——清仓大甩速来选购……”
婀娜女神像瞬间化成巨大的视频剪辑如同一张薄纸,那是从胸膛至腹部伸展而开取出的东西,周围还有粗狂的齿轮作为商标以及防伪装置,光点随女神像的动作四溅,淅淅沥沥的如同下雨,帕凡德略微向下一瞄,赫然是同款语句以及色彩污染般的设计版面。
“其实这个是广告啦。”阿帕忒另一手戳着猫脑袋,笑得前仰后合。
“怎么样!我设计的超级棒吧——”
帕凡德:……狂野,狂野……额这简直是超前艺术阿!
阿帕忒心满意足地放下手。
它哼着小曲,那是不成名的小调,约莫是复苏节的——祝我们亲爱的、快活的、纯粹的,共享着同一块未来……
而随着它前进的方向,那如同人对半切开脊椎似的崎岖楼房微微敞开,呼啸嘈杂的钢铁徘徊而过穿梭在高楼之间,阵阵轰鸣勾得整座目所能及的城市宛如正呼吸般地阖动——
是活的,一个念头突然充斥着帕凡德的大脑。
这座城市,是活的。她喃喃道。
阿帕忒的步履轻盈,它路过麻木的、欢愉的、健康的、残缺的——真实的、虚假的,霓虹的彩色与投影刷下来的电子波动迎着它,经触碰爆出来商品条码“哗啦——”贴在它的身上,它在原地高举着手旋转一圈,虚拟的雨撒了一圈。
——它像一个只存在古老影片的怀旧小丑,各色的灯给它上了彩,阿帕忒大笑着。它总是笑着,如同神经病一样莫名其妙,路过的人目不斜视穿越过它,正如他们穿越过那些崎岖、怪异且庞大的投影般。
——在这座城市,怪异即是常态。
“欢迎,光临——狄俄尼索斯。”
——因此,请闭上眼睛吧。去默许那荒诞的、那如常的、那无言的、那喧嚣的,去默许吧,那一切的一切。
“——那狂徒的幻想乡,梦的乌托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