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十二岁那年,母亲死在他面前的那刻起,他对这世间就没有任何留恋。那晚,他本该成为狼妖的腹中食,可偏偏天亮了,狼走了。
官府派来的差役来给母亲收尸,他拽住草席,问要把母亲葬在何处?
差役嫌他碍事,一把将他推到在地:“快走!不然打你!”
围观的人群对着他指指点点,话里话外都是同情可怜他的,却没人愿意对他伸出援手。
他恨,又不知道恨谁。
他偷偷跟着差役,发现他们将母亲丢到乱葬岗里。
“晦气晦气!竟是个被狼妖啃得不成人形的尸体!”那差役拍了拍衣裳,瞥了那尸体一眼,一阵恶寒。
要不是官府让人处理被妖怪攻击啃食的尸体,他们可不想做这种脏活。
“可不是!快走吧,瞧着也让人倒胃口。”另一个差役催促着,两人走了。
远处传来野狗抢食的声音。
墨雨眠不想母亲的尸身被野狗妖怪叼走,年幼的他拖着母亲的尸体,找了一处僻静之地,徒手刨了一个坑。
掌心鲜血和泥垢混在一起,墨雨眠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般,直到亲手将母亲安葬好。
他捡了一个木板,立在坟前,当做母亲的墓碑。
做完这一切,他呆呆得坐在坟前,怅然若失。
他想过一了百了,但又想起母亲就是为护着他才死的,所以又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他得活着。
墨雨眠成了一个乞丐。
他白天乞讨,晚上就寻个破庙勉强度过一晚。
因为不爱说话,所以其他乞丐也不待见他。有的时候还会抢他碗里的碎灵石还有食物。
要是墨雨眠和他们争抢,就会被他们团团围住,痛打一顿。
……
想起这些,墨雨眠阖上眼。
岁安澜左右转动着眼睛,突然察觉出他有些不对劲。
她往帐内看了一眼,恩公似乎是在……伤心?
岁安澜想了想,指尖凝出一只蝴蝶。
指尖一挑,那蝴蝶就扑棱着翅膀,缓缓钻进墨雨眠的帐内,停在他的手背上。
小蝴蝶身上栓着一条线,连接在岁安澜的手指上。
她手指轻敲几下,小蝴蝶便张开翅膀,发出莹莹星光。
床上的墨雨眠突然如释重负般吐出一口气。
他只觉得有一股清凉的溪流在四肢白骸间流淌,连胸口那团淤堵的沉韵之气也逐渐消散。
不对劲!
墨雨眠猛地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得看着手背上的蝴蝶。
她竟然吞噬了他的负面情绪?
脑海中母亲被狼妖撕咬的画面开始渐渐消散。
墨雨眠连忙闭上双目,想要牢牢抓住梦境中母亲的声影。
这些年,母亲被狼妖嘶哑的画面一直在梦中挥之不去。如同巨蛇般缠绕在他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
可如今任凭他怎么想要想起那段记忆,脑海里始终是一片空白,而母亲的背影正慢慢消散......
“母亲......母亲!”
墨雨眠倏然睁开眼,眸中翻涌着复杂的光芒。
他低眸,手指间的蝴蝶仍然在挥动着翅膀,它身上那根细如发丝的线,悄无声息得连着帐外的身影。
“也罢。”墨雨眠心想道,重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