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树便等,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姑娘开口,阿树万死不辞!”阿树的回答十分坚定。
少女含笑,点了点头。
“那若是此事极难,又危险重重呢?”
“为报救命之恩,哪怕是赴汤蹈火,阿树也在所不辞!”
少女脸上笑意愈浓:“如此,我倒是真是有一桩事情,想劳烦公子。”
阿树眼睛顿时一亮,看向她。
少女伸出皓腕,示意他起来:“地上寒凉,公子请这边坐吧。”
白纱如雾,细腕如藕,修长而淡粉的手指落在眼前,阿树面上顿时一红,连忙站起身来,小心地坐到她的对面。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少女收回了目光,手指带起一把银亮的小剪刀,指尖轻动,花枝的碎叶便被剪落。
阿树端坐着,等着她的话,就像等待上级命令般候在原地,神情严肃,一声不吭。
她瞥了他一眼,却故意卖了个关子:“公子可是一向如此?”
一向如此?如此什么?
阿树想了又想,还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将令不至,不动如山。”
见他茫然,少女轻声解释道。
阿树恍然,羞赧道:“行军近十载,令行禁止,的确一向如此。”
“十载?公子看起来如此年轻,参军竟有十年了么?”少女似是不太相信,伸出葱根一般的手指慢慢细数着。
阿树连忙解释道:“我父母早亡,六岁以后便一直跟随磐国军队东奔西跑,八岁正式入伍,算上今年,确实已经有十年之久了。”
少女收起了手指,脸上出现伤感的神情:“小小年纪便被卷入战事,公子这些年定是吃了不少苦吧?”
阿树挠了挠头,笑道:“吃苦的事自然是有的,可相比很多其他人来说,我的苦,并不算什么。”
“哦,战场凶险,朝不顾夕,公子竟不觉得是苦?”
“我毕竟只有一个人,父母走得早,又没有兄弟姐妹,更谈不上妻子儿女,即便是战死沙场,也没有什么好牵挂的。比起那些心中一直惦念着亲人没人照料,至死也无法瞑目的,我实在,已经幸福太多了……”
他眼中明明写满了无奈与苍凉,黝黑的脸上却是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意。
少女微微一顿,又问:“若是能有选择,公子可愿投身于这乱世?”
阿树一怔,觉得眼前这姑娘问得甚是奇怪。投胎转世,天命所指,莫非投胎之前还能自己设计?去向何方,生于何地?自己不过区区凡人,又如何敢有这般妄念?便摇摇头,答道:“上天既让我生于战火之中,我就不会再想其他,好好活下去就是了。”
少女看着他,许久,又低下头,将瓷瓶中的兰叶理了理,递到阿树面前。
“公子,这瓶花好看吗?”
此举颇有些突兀,阿树“咦”了一声,想也不想便答:“好看。”
这回答甚是迅速,无论是谁也能看出其中的敷衍。
只见少女脸上一滞,沉默了片刻,又将青花瓷瓶轻轻拿了回来,低头看花,不再说话。
阿树不察,心中只想着报恩之事,见她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忍不住又提示道:“姑娘刚才所说的要事是……?”
少女转过头,看进他的眼睛。
“我……想去一趟卫城。”
“卫城?”
“我……家在卫城,有一处宅子,里面……落了些东西,我想把它取回来。”少女声音低低的。
卫城是磐国国都,距离令州也并不算近,有几百里远,兵荒马乱之时要一个姑娘家去那么远的地方,确实是十分危险的。
阿树理解地点了点头。
少女又道:“黄袍原是我的家仆,又有武艺在身,其实此次卫城之行本可以让他陪我,可他有旧友要来,暂时不会离开令州,所以……”
“姑娘不必解释,”不待她解释完,阿树已经双手抱拳,目光坚定道,“我的这条命本就是你救的,莫说是去卫城,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阿树也不会皱一皱眉头,定会护得姑娘周全!”
少女注视着他,眼波如水,似有星子闪动。
“如此,便有劳公子了。”她轻声道。
阿树沉吟了一下,面上却显出一丝难色。
“怎么了?”少女疑道。
阿树犹豫了半晌,终于张了张口:“不知姑娘是否介意……介意……告知我你的名字?”
少女一怔,莞尔,她凝视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山中清风,潺潺小溪,公子,我的名字叫岚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