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沽零镜
我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只知道很长,很长,我也不记得那笛子什么时候开始吹的,只知道很早,很早。海浪在吹打着琵琶锁上的铁链,一声,一声,我躺在这里,这么多年,动也没动一下,一寸也没有。我不知道周围有什么,只知道自己躺在一块礁石上,有一条琵琶锁将我留在这里。我感受这海的温度,多年来从未变过,浸透我的每一寸皮肤。
***
有个人在陪她。那个人在四周种下桃林万顷,却因海水侵蚀死了一大片,于是补种了杏花。后又种下竹子,也是死,最后种下银兴,终于活了。
天池中的水会把她的灵力蚕食殆尽,那些来自于天地的也终将回归天地。
同样的,她身体中足以毁灭世界的东西也在被洗涤。那个人不知疲倦的在种着树,只是存活下来的少之又少。
此人用废掉的竹子削了一柄长笛,声音着实难听,全且不说音色,就乐感而言,简直是不堪入耳,这人倒是全无察觉,日日吹奏。
三百年间,白千泷将修补大地的一切创伤,作为一个人去经历白九卿对人世所创造的一切恶果,并带领人们解决那些灾祸。
并在此百年间,回应人对上苍的祈求。
人神分离,直至一方死亡。
一魂双生,阴阳双伴。白千泷曾修习多大的威能,白九卿便也拥有多少,甚至因为欲的滋生,她会更加难以掌控。
直到白千泷失去了心脏...
白华的一纸符箓代替了她的心脏,苏醒后的白千泷就此坐上了最高的位置。
如今众神崩离,她只能被关在这里,白千泷也只能待在九重天上,谁都无法离开。
天庭在这三百年间被塑早,人神飞升,受人世香火供奉,各司其职,也各有主张。
这些神仙是人的模样。
最近从下界刚刚升上来了一批仙童,是沾了峥芸法王的光。
随此神仙修行者一十八人,待得道飞升,飞天成圣,只余下七人。
十七便是其中之一。
峥芸说他有仙缘,是个注定要成仙的,至于原因为何,确是说不出来。
说是有一天峥芸游历之时,在未名湖中瞧见一头巨物翻腾,彼时风雨如晦,湖中猛浪翻腾,似有巨兽历劫之相。待到峥芸踏风而至,顷刻之间,风停雨歇,云消日出,湖中平静,唯有一肉球在湖面漂浮。
未等峥芸入手,却见金光闪过,那肉球飞出,峥芸便寻过去,瞧金光落入一妇人肚中,就此安胎。
峥芸抬手掐算,福祸未有,前路未识,只有归处指向高天。直觉仙缘难测,造化有因,便向此中人家许诺,待此子知人世时,便提携座下,做一道童许成仙之路。
时世却也如此。
然而十七是峥芸手下唯一一个看不出来的,不只是峥芸糊涂,十七也糊涂,许是因为这个的缘故,让十七觉得师长也不是全能的,那个伟岸的形象和不可置疑的代表就显得没那么强烈,让他总是很大胆。就像今日开坛论道,峥芸法王讲话的时候,十七总是有些与众不同的想法。
可是不同的是,如今的峥芸已经是神仙了,不能够也不应该在今日这样,各方神仙童子都在的场合去质疑自己的师父。
这是人情世故。
倒不是说十七全然不懂,而是质疑是不讲理的。
他只是对峥芸说的不全然赞同,什么赞同不全然赞同,那就是反对,各位并不会去在意他到底说了什么是个什么意思,也许他是在补充,但所有人都只注意到了,一个小小的提携上来的侍奉童子在质疑他的授业恩师。
谁会在意峥芸说了什么,谁又记得十七说了什么,那都不重要。
多么的不讲道理,明明是辩经论道,却成了各方恭迎的戏台,都在抢着笑着上场。
十七不明白,成仙到底是为了什么,怎么还不如下界时那般自在。
峥芸法王到底是还有些大德在的,要不然早在第一次十七发问时便叫他再也张不开口了。只是万万没想到今日会让周围的人驾着下不来台,但让他真就把十七贬下去,他是万万不可能会做的,保下来,一定要保下来。
他的人,再怎么样也是他的面子。
于是大手一呼,笑脸以答,抚着胡须便让十七去各处洒扫了。
十七经由层层仙吏批注,最后被一个负责掌管仙池的小仙画下来。等到把诸天各司跑遍,人情世故都走了一通,才见到了这位住在一堆牌子中间的仙子。
“名字”
“十七”
牌子中间有个头冠晃晃悠悠,十七瞧不见人脸,瞅着对方穿个灰色的道袍正在忙活什么。
“哪位仙君坐下的”
“峥芸法王”
劈里啪啦的牌子撞动声,从后面伸出来一个牌子。
“打扫完把牌子还回来”十七接过牌子就被那人挥着手赶走。
出门口一位仙童还提醒他,这牌子只有一天的效力,若是一天没打扫完,要回来补牌,说他是个挂职吧,他牌子自己拿走了,责罚也不行的,那就打峥芸法王的脸了。
“你这是自愿服务”
十七点头,和那仙童拱手相别,便赶紧去打扫仙池了。
路上遇到些仙子仙童,莫不是一番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