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前我醒了,没做梦。窗外路灯还亮着,像熬了一整夜的值班员。我把藏在床板夹层里的信封抽出来,摸了两下,又塞回去。今天不是寻宝的日子。
六点零七分,闹钟响第一声我就坐了起来。洗漱时盯着镜子里那张脸看了三秒,十七岁,但眼神不像是能被一张卷子决定命运的人。
出门前从笔袋最里层抽出一张对折的A4纸——数学模板卡。这是昨晚熬夜整理的命根子,二十种解题模型,全是高考可能踩坑的硬骨头。第17种参数方程法写得最密,连推导步骤都用红笔标了箭头。我快速扫了一遍,折成指甲盖大小,塞进内衣口袋。
考点门口已经有人了。第一中学大铁门敞着,保安站在边上打哈欠。考生陆陆续续往里走,家长跟在后面递水送伞,有个妈还非得给儿子戴护腰带,那哥们儿三十度高温穿了个熊猫腰封,走得像个刚出院的病人。
我找了个电线杆底下站定,掏出准考证核对考场号:高三(8)班。抬头看了眼教学楼,八班在二楼拐角,窗户开着,风把窗帘吹得一荡一荡。
七点整,广播开始喊话:“请考生有序排队,准备安检。”
队伍慢慢往前挪。我一边等一边摸口袋里的模板卡,指尖反复划过那道折痕。这时候突然听见身后一阵骚动,两个监考老师正拦住一个女生,她手里攥着一张小纸条,脸都白了。
“同学,这个不能带进去。”女老师语气平和但态度坚决,“哪怕是你自己写的也不行。”
那女生快哭了:“可这是我爸手抄的公式……”
“理解,但规定就是规定。”老师把纸条收走,轻轻拍了下她肩膀,“进了考场,靠的是脑子,不是纸片。”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内衣口袋,心跳快了半拍。
就在这时候,眼角余光扫到一个人影。
灰色西装,拎个旧皮包,背着手在队伍侧面来回走。五十来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右眉上有一道浅疤。
张建军。
我手指猛地一蜷,模板卡边角差点戳破布料。
前世那个雨天又回来了。成绩公布后,他站在我班主任办公室门口,一句话定生死:“试卷雷同,取消资格。”没有解释,没有复查,只有公章盖下的冰冷声响。
我深吸一口气,拇指悄悄摩挲内衣内侧用圆珠笔写的小字:“逻辑自洽,过程独立。”这是我自己定的底线——就算题目再怪,我也要走出一条别人挑不出毛病的路。
他还在巡视,脚步不紧不慢,目光扫过每一个考生的脸。我低下头,假装系鞋带,借机观察他的动线。他只在外围转,没进安检区,手里拿的也不是本考场的名单册。
松了半口气。
但这不代表安全。这种人,最喜欢临时抽查、突击翻包、抓典型立威。
我迅速把模板卡从内衣口袋拿出来,在袖口遮掩下撕成四片,分别塞进左裤兜、右裤兜、外套内袋和鞋垫下面。这样一来,就算被查,也拼不成完整证据。
做完这些,我才重新站直。
广播又响:“所有考生请注意,禁止携带任何纸质资料进入考场,包括自整理笔记、公式卡片等。”
话音落,前面又有学生被拦下,文具袋里夹着便利贴,上面写着三角函数变形口诀。监考老师二话不说收走了。
轮到我了。
金属探测门亮着绿灯,工作人员举着扫描仪等着。我掏出全部东西:身份证、准考证、透明笔袋、矿泉水。
扫描仪滑过胸口时停了一下。
“这里鼓起来了。”女监考看着我。
我点头:“衣服褶皱,里面没东西。”
她盯着我看两秒,伸手轻按了下我左侧胸口位置。
隔着布料,她摸到了那一小块硬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