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场堪称处刑的闹剧之后,林敏成了全校的过街老鼠。我以为,按照她那种心高气傲的性子,第二天就该卷铺盖滚蛋了。
结果?
我推开宿舍门的时候,她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我的书桌前,像个等待主人发落的……仆人?
我脚步一顿。
她看到我,一个激灵,双手捧着一个包装得花里胡哨的小礼盒,小跑着过来,那姿态,谦卑得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玲玲,”她一开口,眼圈就红了,豆大的泪珠子说掉就掉,演技堪比奥斯卡影后,“是我不对,是我瞎了眼,我有眼不识金镶玉!我们同学一场,同寝室住了这么久,这都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啊……你,你不要撵我走,好不好?”
她哭得泣不成声,就差直接给我跪下了。
我看着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是什么操作?打不过就加入?还是说,我爸那番话,直接把她的脑子给吓坏了。我猜,她大概是觉得,只要还待在我身边,她那个蔬菜供应商的爹,就不会真的被我爸断了财路。这算盘打得,我在A股市场都没见过这么精准的抄底。
我没接她那个礼物,也没说话。
有时候,沉默,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说起来,我妈上周还打电话问我宿舍的床垫硬不硬,真是……世事难料。
我低估了人类的下限,或者说,是高估了林敏的脸皮。
她真的就这么赖上了我。
我成了她口中的“我家大小姐”。
早上七点,我还在跟周公下棋,一杯温度刚好的蜂蜜水和一份“网红推荐”的早餐三明治,已经准时出现在我的床头。
我去上课,她跟在后面,像个小尾巴,手里永远抱着我的书。
有人在背后议论我?
都不用我一个眼神,林敏第一个冲上去,战斗力爆表——“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编排我们家大小姐?信不信我撕了你们的嘴!”
那架势,活像一只护食的吉娃娃,又凶又……好笑。
我真的哭笑不得。
我试图跟她沟通过一次,就在上周二去三食堂的路上,我说:“林敏,你没必要这样。”
她立刻站定,九十度鞠躬,声音带着颤音:“大小姐!您是不是对我哪里不满意?您说!我马上改!”
周围路过的同学,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万恶的资本家。
我能怎么办?我真的很无奈啊。
我是不是有点享受这种感觉了?看着一个曾经处处针对我的人,现在对我摇尾乞怜。我立刻否定了这个可怕的想法,不,我不是享受,我只是……觉得这像一场我从未申请过的社会观察实验,而林敏,是那个最扭曲、最有趣的实验样本。她对我的态度,就像一个刚拿到天使轮融资的初创公司CEO对待唯一的投资人——那种混合着恐惧、崇拜和“求求你别撤资”的卑微,浓得化不开。
整个学校,都知道我王玲身边,多了一条最忠心的“狗”。
然后,突然之间。
林敏消失了。
最开始的一两天,我甚至长舒了一口气,天知道,每天被人这么“伺候”着,压力有多大。
可三天,四天,一个星期过去了。
她没来上课,宿舍的床铺也冷冰冰的,东西都还在,人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心里有点发毛,但又拉不下脸去打听她的下落——毕竟,在所有人眼里,我是那个“逼”她至此的恶人。
我还在琢磨下午的高数小测,班主任华姐的电话就响了。
办公室的门没关严,我端着作业本路过,恰好听见她压低了声音,对着电话那头说。
“……喂,是林敏爸爸吧?对,我是林敏班主任。”
“什么?!”华姐的声音猛地拔高,又迅速压了下去,带着一种不敢置信的惊恐。
我停下脚步,心,莫名其妙地漏跳了一拍。
“住院了?……这么严重啊……”
“什么病?……唉,好,好,我明白了……”
“退、退学手续?您确定吗?不再考虑一下了?孩子还这么年轻……”
我只隐约听到这么多,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在我耳朵里。
下午最后一节课。
华姐走上讲台,脸色异常凝重。她清了清嗓子,对着班长说:“陈浩,你记一下。林敏同学……生病住院了,情况不太好。我们班里组织一下,这周末,想去看看同学的,到你这里报名。”
教室里,瞬间安静得能听见窗外树叶的沙沙声。
那股熟悉的、冻得我骨头疼的冷气,好像又回来了。
我坐在座位上,手脚冰凉。
生病?住院?退学?
这跟我,有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