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和大户人家打交道的商户,还能差了算计?
三千斤白米都得一文钱一文钱地降下来,但她们也只打算买一千二百斤的白米,余下的一千五百斤米还要买新谷来碾,这价就更难讲了。
柳枝的底价就是十八文,十九文也能接受。毕竟尚家的米确确实实就是比它家的好,就不可能卖到十五文一斗的价。
等待会把三千斤减半成一千五百斤,现下说好的十九文一斗的价十有八九就飞了,还得升回二十文甚至二十一文一斗的价呢!
不行,得换个法子。
柳枝清清嗓子,双手抱臂,右手手指轻轻在臂膀上点了两下,像是要开始和尚家娘子好好说理了。
“我这…”
“买好没?买酒去了!”
柳枝刚伸出手来,正要给掌柜娘子好好讲一讲时,本守在店门口的柳树大步走了进来,粗声粗气地打断了柳枝的话,言语间皆是不耐。
柳树此人,常年在山中与蛇为伴,爬树滚泥是家常便饭,再配上特意蓄了两天后乱糟糟的胡茬,瞧上去就是个阴鸷粗鲁的大汉。
尚家娘子做生意这些年,要么见的是慈蔼娘子,要么见的是精明管事。
就是那富户也需故作矜持,装个好模样,更别说偶然来她这买一次粮的寻常人家,知道她家买的是好货,也是收拾得整整齐齐,客客气气地上门来买的。
哪见过这么鲁莽的粗人!
柳树这一闯,便把在镇上看惯了文雅大户的尚家娘子吓了一跳,她不禁向后撤了半步。
有用!
柳枝眼前一亮。
文不成,武能中!
林更元紧接着也进来了。
他进来二话不说,揽上柳枝的腰强拖着她往外走。
柳枝被拖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俺哥叫你走去买酒呢!你这婆娘少在这矫情!”
林更元见着柳枝绊了一下,立时横眉竖眼,抬起手就指着她鼻子骂。
“要买了要买了!”石夏至微偻着腰,碎步上前,小心地将柳枝往后拉,讨好地看向柳树,“当家的,这就要买了!买一百斤大白米!”
“一百斤!都还不够俺家兄弟吃上个三两顿的!”都不等柳树说话,林更元就先跳脚了,“你这婆娘手里拿上了几个钱,连伺候男人都不会了?”
“那,那就三千斤?”柳枝不复之前和尚家娘子讲价时的镇定自若,含胸低头,偷摸地抬眼去瞧林更元,话语中还带着点点期许。
“呸!就你个娘们还想吃大白米?”
林更元对柳枝怒目而视,大步跨到了她跟前,扬起手就要抽她一耳光。
“那就两千斤?三弟,三弟,别动手别动手,在外面呢!当家的?当家的?你来说,你来说买多少,我们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千钧一发之际,石夏至插到了他二人之间,张开手将柳枝挡在身后,一双眼睛左看看柳树,又右看看林更元,满脸慌张,浑身都在颤。
柳枝更是吓得脸上血色尽失,连连退后几步,半个身子甚至藏到了尚家娘子身后。
“咳咳。”一直站在一边冷眼瞧着的柳树背着手重重地咳了两声。
林更元即刻闭上了嘴,收敛了怒容,老实地站好,转身柳树一个点头。
“大哥你说,俺听你的。”
柳树盯着尚家娘子,目光森森,“开店的,你说,新米几文一斗?新谷几文一斗?”
尚家娘子僵立在原地,怕得衣裳都在抖,却还半挡着身后的柳枝,声音干巴,“十五文!新米十五文一斗即可!新谷七文钱一斗!”
柳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挥挥衣袖,神色淡淡,语调轻轻。
“你家米好,我家也是慕名而来,不占你便宜。新米十九文一斗,买一千五百斤,新谷算十文一斗,买两千五百斤。”
尚家娘子还没应呢,林更元急急地插嘴了,“大哥!那酒钱不够买…”。
柳树瞬时狠狠地瞪了林更元一眼,朝他沉声喝道:“安分点,不然待会没你酒喝!”
待尚家娘子忙不迭地点头应下后,柳树意味深长地将林更元上下扫视了一遍,也没说什么,自己先朝店外走去了。
林更元挠了挠头,转头看看柳枝,又扭头看看店门外候着他的柳树,撇撇嘴,也迈步出了店门。
眼看着柳树和林更元二人走出店门后往对门的酒肆去了,不见身影,尚家娘子倏然颓了身子,捏起帕子来擦了擦额角上的冷汗。
石夏至扶着柳枝,一齐躬身朝她致歉,双手合十,“冒犯到掌柜了,真不好意思,还请宽恕,还请宽恕。”
尚家娘子看向柳枝,眼眸含了几分复杂之色,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轻叹一声。
“你家当家大哥明理,只是你可怜。”
“跟我来粮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