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还行……”我挤出两个字,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厉害。”他随口赞了一句,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同学,你知道物理实验室怎么走吗?老张让我把这几本书先送过去,我好像绕晕了。”
他指了指自己怀里的书。
物理实验室?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为了尽可能地避开人群,我几乎摸清了这栋教学楼所有偏僻的角落和路径。物理实验室在另一栋实验楼的三楼最东面,一条很少人走的楼梯可以直达。
这是……他需要我的帮助?
这个念头让我感到一阵眩晕般的恐慌,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被需要的窃喜。
我该指给他看吗?我能说清楚吗?我会不会指错路?
内心的挣扎只持续了一秒。
我抬起颤抖的手,指向走廊尽头那条僻静的楼梯方向,声音依旧发颤,却努力想表达清楚:“那……那边楼梯……上去……三楼……左拐……最里面……”
说完这几个断断续续的词,我已经耗尽了全部力气,脸颊烧得厉害,几乎要冒烟。
于嘉翊顺着我指的方向看了看,恍然大悟:“哦!是那边啊!我说怎么找不到,谢了啊,同学!”
他的笑容毫无阴霾,像是得到了一个很简单直接的答案,没有任何多余的揣测。
然后,他抱着书,对我点了点头,便脚步轻快地向那条楼梯走去。
阳光追随着他的背影,在他身上跳跃。
我僵在原地,抱着我那本破旧的《悲惨世界》,很久都没有动弹。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阳光晒过的清新气味。
他跟我说了话。
他问了我路。
我……帮到了他。
“谢了啊,同学。”
这句话,像一颗被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心底最冰冷黑暗的地方,激起了一圈又一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被他需要的窃喜,迅速膨胀,几乎盖过了所有的恐慌和自卑。
整整一天,甚至接下来的好几天,那句“谢了啊,同学”和他离开时的笑容,都在我脑海里反复回放。每一次回放,都能让我的心跳漏掉一拍,都能让我灰暗的世界,获得片刻虚幻的明亮。
那是第一次,他主动对我说话。
第一次,我和他之间,有了真正意义上的、短暂的交流。
尽管在他眼里,我可能依旧只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奇怪的”同学。
但对我来说,那短暂的几十秒,却足以被我奉若圭臬,珍藏于心,反复回味,成为支撑我活下去的,又一缕微弱的光。
飘在空中的我,望着于嘉翊早已消失的方向。
你看,你随口的一句道谢,无心的一个笑容。
对我而言,却是贫瘠土地上,罕有的甘霖。
让我误以为,自己或许,也能偶尔触碰一下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