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笑着点头,劝黛玉别拘着,怕自己在这里姑娘们不自在,推说去看看宴席安排,便带人走了。
黛玉本来还有些忐忑,但见姑娘们玩的也不过是贾府里玩的那些,左不过物件更精致些地方更大些罢了,再者射覆作诗又难不倒她,穆澜确实时时看顾她,不过一会儿便与大家混熟了。
能进东平王府的自然都是真正的公爵小姐,并非贾府迎春等姐妹能比,依稀记得前世她们姐妹除了亲戚家,就没有出门交际过!接不到外面的帖子,自然是因为身份不够。
大舅舅贾赦作为一等将军,是个虚职,二舅舅贾政官任工部员外郎,只是从五品,贾琏还是捐的五品同知也是虚衔。邢夫人勉强是一品诰命,但她是个续弦,还没有子女。家境一般,没有社交资源。王夫人虽然哥哥是一品官,但她只是五品命妇,接不到王妃级别的帖子的。
荣宁两府有资格在外交际的,只有贾母罢了。奈何贾母年事已高,若非必要不大走动,她也知自家不成样,没个拿得出手的,宁愿往家下人园子里逛,也不耐烦出门交际。
再者说小姑娘家的宴会,没有祖母带着来的。而且迎春探春还是庶出,惜春的身世也是不好出门子交际的。
说是富贵人家,实际离权贵圈子早已远了。便是王熙凤,因王家不让女孩儿识字,只教些掌家学问,从前也不大和女孩儿们一起玩的。
黛玉今天见的小姐们家里都是有实权的,毕竟东平王府本身就是一等一的实权典范。
王妃说都是自家亲戚确实没说错。东平王府三代单传,现任东平王白莳正在东边驻扎海防,东平郡王白璟才刚回京,因那两艘婆罗国的大船,看似商船,实则内有乾坤,是白璟想着日后终有海战,带了许多图纸回来能改装成战船的。因而一回来面圣,就被点为工部左侍郎,监督造船去了。
今天在的小姐都是王妃的亲戚。穆澜是王妃大兄即现任勇毅侯家的大小姐,穆涴是王妃二兄昌平伯家的二小姐,卫若雪是王妃嫡亲妹子的女儿,镇海侯家的四小姐。
穆澜已经及笄,穆涴也是将笄之年,卫若雪也略比黛玉大两岁,几个人都把黛玉当妹妹,不料今日作的赏雪诗和赏梅诗都被黛玉给比了下去。几人倒不小气,连夸黛玉才情高诗情绝,毕竟她们家里都是武将,哪里比得过探花郎的女儿。
黛玉虽然明面谦虚,心里却高兴得什么似的。因她记起梦中前世,在贾府和姐妹们作诗,总被评说太过哀恸。今日不是胜了而开心,而是忽然发现自己心境不同,诗风已改,觉得未来一片坦途。
赏梅宴上大家言笑晏晏,又各自赏了一回梅,折了一枝觉得最有趣味的,共同叫王妃点评谁折的最有意思。王妃看了看,便说,“若雪这枝只看着花朵儿开的盛,殊不知摘回去放不了两天就谢了;涴涴这枝虽然好风骨,却太直挺了些;澜儿这枝又过于曲折诡奇,只可自赏;玉儿这枝看起来平平,若是拿梅瓶插了放窗户底下,月光将梅影打到窗户上,纤巧别致,含苞待放,才是最有意趣的呢。”
众女只信手折了看得顺眼的,哪里知道还有这么多讲究。都说不信,当即要拿起来插上瞧瞧。因此时太阳光影不在位置,便都说今日不家去了,要同吃同睡。
她们都是王妃晚辈,想来玩惯了的,黛玉却不好意思留宿,说要家去。穆澜却拉着不放,见王妃只是笑看,必定心里同意,便喊来采蘋,“你去荣国府同老太君说一声,我们姐妹几个见了黛玉妹妹欢喜得很,要同她秉烛夜谈,求老太太可怜,让妹妹多留一晚。明日一早姑母必送回去的。”
采蘋答应一声,笑道,“姑娘们既玩的开心,不妨多折几枝梅我带去,一则叫老太君也赏赏梅,二则也好令众人感受几分”夜邀梅影窗含香”的意境,岂不两妙?”
众人都拍手叫好,在王妃指点下折了几枝遒劲的老梅,包好让采蘋带了去。
恰巧今冬的第一场雪下了起来,不一会就铺了一地。王妃见此时离晚饭尚早,又想了个玩法出来。“这腊梅和红梅雪中看更妙,人去了不美。但若要去的话,需得穿不同色的裙子方能衬的出来。采葛,去库房把璟明带回来的稀罕布料找出来,有几匹花色纹路奇特的,想来堪配这小雪红梅。”
王妃直把几个姑娘当娃娃使唤,换了许多打扮,选出最合适的来,叫人自去梅园里赏景,又叫了采薇取来画具,要把她们都画到画上去。采薇早已习惯王妃这般要求,府里的丫头小厮都是自小选好的,须得学样伺候人之外的本事,一是不埋没他们的天赋,二是给他们留条退路,三来,几个主子常年出门在外,有门手艺更好应急。
王妃的四个大丫头,采薇,采葛,采芑,采荇,跟在王妃身边不用出远门,只学些琴棋书画诗酒茶的功夫。采蘋和采蘩跟着白璟要出门的,首要是衣食住行,待人接物。鹿鸣和鹤鸣学的是医药和武艺,都是出了门用得上的。王府主子少,伺候的人也不多,都贵精。
因采蘩一路跟着黛玉回来,知晓她口味,今日在后厨忙活的便是采蘩亲自做的菜。王妃想来都好笑,从前还以为他命格无双,未免亲缘冷淡,原来是还没遇上让他愿意的人。
当晚姑娘们又要赏月看梅影,王妃便让她们住在绛雪阁小楼,清净得很,任凭她们闹到五更都碍不着别人。这个别人自然是下了值的白璟,从他的甘棠院正好是可以望见那三层的小阁楼的,他耳力好,尚能听到黛玉她们的笑闹声。
他想着近日又得了些稀奇玩意要送给黛玉,不好只送黛玉一个,只得叫来采蘋如此吩咐了一番。
次日一早黛玉得回府了,王妃把昨日试过的那些裙子都给黛玉包了起来,连头面首饰鞋履都配齐了。黛玉推拒不过,便谢恩了,把些精致玩意叫紫鹃接过收好。
王妃见了才想起来似的,“今儿这衣料里头有一些是外国的稀奇货,有些洗不得晒不得,有些裁剪描补都须得特殊技法,我身边的采蘋专管照料衣裳头面,针线功夫是极好的。便让她一同去吧。”
黛玉来时便纳闷了,采蘋明明是白璟的丫头,怎么一直在王妃身边当差。虽然有所猜测,今日听来方知八成是白璟惦记当日说的话,换着法儿央告王妃把采蘋送给自己。黛玉一时耳朵都羞红了,一时都顾不上推让,直接出了门。采蘋急忙自己跟上了。
王妃见了也笑,打从白璟主动找她说要把侍女送人,她就知道自己这女儿福分还是迟早要享的了。
不好打趣她,就挑了小孩儿喜欢听的。“我的儿,你也看到这府里冷冷清清的,那父子俩成天难着家。往后你可得常来陪我,我作女儿时也是个淘气的,什么没玩过,开春了我带你去骑马踏青。”
果然黛玉眸子一下亮了起来,答应的声音都响亮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