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笑风一听,心道:这辰氏父子,真个有趣的紧,一个庄重斯文的大夫,却道以大补汤为拜师礼,一个稚气少年却满怀大人心事,笑道:“在下也是首次收徒,以大补汤见礼倒也新鲜。”
半个时辰后,辰阳已熬好了汤,行了拜师礼。
礼毕,三人尽皆欢喜。王笑风道:“阳儿,明日起,为师每日授艺三个时辰,风雨不改。”
辰阳欢心答应,心道:嘿嘿,爹爹总以我年少不告我娘实情,师父传我仁心,我必定勤学苦练,早教爹爹对我另眼相看,那时爹爹必定告知我娘的下落。
一日后,辰阳所憧憬的仁心却是王笑风安排的劈柴、担柴、提水反复数十次,期间辰阳问了数次王笑风这是否修炼仁心之法,王笑风皆称是。
两个时辰内的反复,辰阳早已躺在床上四肢瘫软,无力地颤抖着,起初辰阳自持上山采过药,帮小狄下过地干过农活,自己已有些力气小瞧了这些活儿,不曾想三轮反复已让自己叫苦不迭,心道:这劈柴、担柴、提水的活儿是仁心么,可使人人自救么。
辰阳越想越是苦闷,心中暗自决定明日定要问个清楚,莫不是师父也与爹爹一般欺我年少,派些吃力的活儿来消遣我,念及此处辰阳不由得起了怒气正欲发作时,只见辰心端了一盘热水进来。
辰心见辰阳吃了这些苦,心中亦是心疼,柔声道:“阳儿可是睡了?”
辰阳心生闷气佯作不闻,闭眼假寐。
辰心又道:“苦了我的孩儿,你可知你师父为何让你做些劈柴提水的力气活?”
见辰阳仍是不答,辰心继续道:“强身健体乃习武之根本,提水劈柴正是锻炼你的筋骨......”
辰阳一听,本就有几分怨气,现下辰心又道出提水劈柴乃是习武之举,辰阳心中便觉这又是欺人年少的谎言心中怒起,大声吼道:“爹!你瞒我娘行踪,今次又以拜师骗我习武,究竟为何?
辰阳越想心中越是委屈,眼泪止不住地滴在被子上。
辰阳此举心中与辰心心中所料无差,辰心心中不忍,但一想到一家三口团聚之愿,心中竟添了几分失望,这孩儿吃这点苦便已落泪哭诉,这般脆弱怎见得磨难,又如何寻得母亲。
辰心收起愧疚之意无奈说道:“阳儿,为父也不知你母亲在哪里,当年与你母亲离别时,你母亲只说‘若是没有一身高强的武功只怕今生难再相见。’那时我已二十有五,又毫无武术根基,况且你才一个月大,我根本无暇他顾,唯有把希望寄予你身,我们一家三口才有相聚之日。”
辰阳一听心中便消了几分怒气,急问道:“娘是不是被坏人欺负了?”
辰心见辰阳如此担忧,即呵呵笑道:“以你娘的家世和武功,敢欺负她的人怕是没几个,除了你外公。”
辰阳又问道:“我外公?外公为什么要欺负我娘?”
辰心道:“因为我,因为我只是个江湖游医,身份低微又不懂武艺,你外公觉得我配不上你娘,便让我们分开了。”
辰阳闻言,一时不知所言,默默地坐着,看了两眼辰心,眼中泛着惭愧,自知误会了父亲,又恼其外公浅薄,便下定决心道:“爹,孩儿一定跟随师父潜心习武。”
辰阳答应习武,辰心心中颇为宽慰,道:“男儿许诺立志,重若万重山,还有件事你须得答应爹。”
辰阳道:“爹爹请讲。”
辰心道:“武道也好,医道也罢,道路无不艰难,受再大的苦也不许你再流泪,懦夫注定为江湖所不容!”
辰阳望着父亲,他的脸已不是慈爱的脸了,这是一张冷峻的脸,仿佛十年的冰霜都凝在脸上,辰阳双腿微颤,背脊已滋出了汗水,男儿之志重若万重山,正是如此吗?辰阳害怕此时的父亲,心中却也有一缕莫名的憧憬,江湖到底是怎样的?
辰阳并无犹豫,果断应下了辰心的要求。辰心道:“此乃男儿之约,终生不改,望你谨记于心。”言毕,辰心便走出了辰阳的卧房。
辰心正欲回房休息,却见在饭桌旁的王笑风起身笑道:“既有西凉大曲的醇厚,又有岭南江米的香甜,竟不是酒,真是奇酿!在下私品佳酿还请先生赐罪。”
辰心看着桌上满满的两大碗,也笑道:“不是酒正好,若是酒,以你大病初愈之躯,我定然不让你喝。三年之长,这佳酿迟早是要与你共饮,不必言罪。 ”
王笑风道:“ 那我可不客气了,先干为敬”。
王笑风执碗落碗干净利落,真是佳酿配豪杰!看的辰心心生敬佩不自觉地也干了一碗。
辰心擦了一下嘴角,道:“此酿名为‘携行’,配方的确取自西凉大曲和岭南江米,又在其中加了几味药材酿制而成,虽不是酒,但也有酒的烈性,只是喝再多也不会醉。”
王笑风道:“行走江湖若是有佳酿携行,不错,绝不会孤单,听着就觉过瘾。先生的‘携行酿’也是为阳儿准备的吧?”
辰心道:“王兄弟真是心思通达之人,有师如此,阳儿真是有福气。”
王笑风摆手道:“先生莫要消遣我,我本是心中有疑惑想请教先生,顺便当这个偷饮佳酿的贼。”
辰心道:“有疑惑直说无妨,不过王兄弟也莫要称呼我先生了,你又是阳儿的师父,太见外了。我应当比你年长几岁,你叫我辰大哥,我叫你王贤弟,如何?”
王笑风点头笑道:“好,辰大哥。”
王笑正了正神色又道:“武道一途有多苦,辰大哥你想必是知道的,为何不事前向阳儿说明?我若是阳儿,突然吃了这些苦,必定也心生抱怨。”
辰心道:“王贤弟,我问你,你身中剧毒可有人事前向你说明?”
王笑风一听,竟大笑道:“今日方知,我只不过是浮沉于江湖的可怜人而已。有父如此,阳儿果然是好福气。”
辰心提碗笑道:“这三年可辛苦王贤弟了,干了。”
两碗携行酿已饮尽,王笑风道:“既已解惑,不打扰辰大哥休息了。”
辰心道了一声请便,王笑风便转身回房去了。
王笑风转身那一刻,辰心看着王笑风的背影,只叹其身怀绝世武功,性情如此豪迈洒脱竟也无法逍遥于江湖么?
或许辰心能做的只有父亲对儿子的嘱咐与男儿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