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不缓的声音传入风吻茗的耳朵里,越往后听便越沉默,垂头无措的掰弄手指,仿佛很专心致志的样子,其实她每一个字都放在心里推敲了好久,这不仅是她第一次听见别人说关于母亲生前医术研究的事,还是首次让她意识到自己对于医术的研学有多贫瘠。
“国师既如此明了,为何自己不修习此针术呢?”百里难弃手撑着下巴,漫不经心的问到。
小二烧了一壶热茶,端着杯子给这几位谈论的口干舌燥的客人们一一倒上,一边好学的伸着耳朵听莫千雨科普。
“蛊术最得意之处,莫过于以身存毒,修百毒不侵之体,再此方面上,恐连中医都稍逊一筹,这就会导致修习蛊术之人是以烈毒、剧毒的蛊虫精气为根基,阴寒驳杂,内力属阳,二者相冲,轻则会引发针道反噬,施针者自身内力紊乱暴走,重则经脉寸断,蛊虫亦会因正气相冲而失控噬主。”莫千雨接过小二递来的茶水,轻抿了一口。
风吻茗麻木的咬着杯沿,哆嗦的牙齿在杯沿如雨点般敲击,实在是不理解,“百毒不侵之体,这到底有什么用啊?”
莫千雨闻言抬起纤长的手指轻轻掩住唇角,忍俊不禁:“对你们来说可能没有什么,但对我们修蛊之人,那可是绝代奇珍。”
“哦。”风吻茗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太确定的问:“那我....那我现在开始学?”
“!”
她还未听到莫千雨的回复,余光便看见了百里难弃震惊的表情,她心中纳闷,缓缓转过头,虚心又真诚的发问:“咋了嘛?”
“你都没有问题的吗?”百里难弃被气笑了,眼眸甚至比她还真诚。
风吻茗不得其解,眼珠子转了好几圈都想不出来自己应该还有什么问题,“莫.....莫姐说的太多了,我已经很费解了,再让我制造个问题?我今天晚上不用睡了呀?”
百里难弃牙疼的盯了她片刻,转头向莫千雨招招手:“快快,莫姐快来看看,她是不是已经修出内力来了,这距离痴呆儿也没有很远了。”
这下隔空旁听的小二都忍不住了,放声大笑,莫千雨偏过头,眼帘微垂,唇角极轻的勾起一抹弧度。
“什么?你有问题你就问嘛,你挖苦我干什么?”风吻茗站起来使劲儿推了百里难弃一把,差点把他从凳子上赶下去。
百里难弃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请听他慢慢道来:“这个问题实在不应该由我来问,但是由于.....嗯,我们都懂的原因,只能我来问:照国师方才所说,杏林垣手的研学最终不了了之,甚至可能无人所知,那身为万蛊无疆的您是怎么了解到玄气通针的?”
此话一出,风吻茗立刻想到了上次在那间竹舍里楚言一给她的分析,可这实在是太矛盾了,无论是她听到的,感受到的,还是她理出来的,这都太矛盾了,没错,是矛盾,在某一瞬间她感受到的某些人的状态非常的矛盾。
“我只能说,我与她母亲是旧识,剩下的,恕我无可奉告。”莫千雨直视着百里难弃的视线,神色未变。
百里难弃回之以笑,“好的,我的问题问完了,各位随意。”
“若你发现我对她不利,随时可以杀了我。”莫千雨继而转向趴在桌子上耷拉着眼皮的风吻茗:“吻茗,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日起,我们正式开始。”
风吻茗点头附和,跟在莫千雨的身后上楼,走到二楼转角处时,对方忽然在她身上乱点了几下,“今夜睡前,可试着静坐调息,感受体内是否有暖流流动,百毒不侵之体可抵万毒淬炼,经络本就通透无杂质,这是你的优势,既是优势就要牢牢把握住。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荒谬之论。”
莫千雨处在背光处,她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通过声音来辨别出她在哪个方向,在听到最后的时候,她似乎感觉到莫千雨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不明所以,但对方已经拍拍她的肩膀离去了。
回到房间后,风吻茗按照莫千雨的吩咐,盘膝坐在床榻上凝神静气。
窗外月光透过窗棂,洒下一片清辉,安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起初她只觉得浑身燥热,百毒不侵的体质让她对周遭气息格外敏感,时刻紧绷着神经,可渐渐的,在她刻意放松之下,丹田处竟真的泛起一丝微弱的暖流,顺着脉络缓缓流淌。
她又惊又喜,正想凝神再感受一下,那股暖流却倏地消散了,身体里只留下若有若无的余温。
风吻茗睁开眼睛,有些懊恼的抓抓头发,“啊——太着急了,再来。”
她这么说着,身体却诚实的倒在了被褥上,四肢摊开成个“大”字,后脑勺陷进柔软的枕芯里,目光定定望向头顶的雕花床板,那些捋不清的想法,解不开的疑窦,像走马观花似的在脑海里不停闪烁着,缠缠绕绕拧成一团,越想越烦躁。
可即便如此,她也要想,因为她身边能信任的人只有她自己了,她不可能每一件事都去跟别人商量,每一个想法都要跟着别人的思路走,她总要有自己的判断。
她总要有自己的判断。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我也要有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