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爆了……都爆了！”
撕裂耳膜的嘶吼骤然炸响，像生锈的铁片刮过钢板。吴飞猛地抬头，原本总带着憨厚笑意的脸彻底扭曲——眼角肌肉抽搐着，嘴角咧到耳根，森白的牙齿在闪烁的灯光下泛着冷光，胸前的工牌被动作带得剧烈晃动，照片上那个对着镜头傻笑的汉子，与眼前这个如野兽一般的人判若两人。
“我这个月的工资！没了！全没了！”
他像颗失控的齿轮，猛地撞向旁边的工友。而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刚刚被他肩膀碰到的工人，蓝色工装的身体瞬间变得透明，整个人也逐渐开始瓦解，连带着手里的螺丝刀都在半空散成了粉末。
发现情形不对的庄语，一把手拽过测试员，躲过已经陷入“疯狂”的吴飞。
“疯了！他疯了！”有人尖叫着后退，可吴飞已经红了眼，像头失控的野兽冲向人群。他的手掌扫过之处，流水线旁的工人接二连三“瓦解”——有的刚伸手去接配件，指尖还没碰到零件就开始透明；有的正弯腰检查焊点，后背突然裂开一道光纹，整个人顺着光纹碎成光点。
车间里的景象越来越诡异：绿色地坪漆像融化的蜡油般鼓出波浪状褶皱，传送带“咯吱咯吱”响得像要断裂，头顶的白炽灯忽明忽暗，光线里都裹着细碎的粉尘。庄语攥紧了拳头，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得发疼——他看着吴飞通红的眼，那里面没有半分理智，只有要把整个梦境撕碎的疯狂。
“小心！”
姜老的提醒刚落，吴飞就像出膛的炮弹般扑了过来，指甲因用力而泛白，带着破风的声响抓向庄语的肩膀。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庄语工装的刹那，庄语身上突然爆发起赤金色火焰，像件灼热的铠甲裹住全身，火焰边缘还带着细碎的火星。
“烫！好烫！”吴飞发出凄厉的惨叫，双手被火焰燎得冒出黑烟，皮肤瞬间起了水泡。他疯狂地在身上拍打，可火焰像粘在身上似的，越拍越旺，灼痛感顺着指尖钻进骨头缝里。
看着吴飞此时狰狞的面孔，庄语从心中感觉到一丝心痛与自责，他在心中想着如果他们没来，如果他们没戳破这个梦，吴飞是不是还能在流水线上笑着数工资，是不是还能抱着那个开饭店的幻想“活”下去？哪怕……
“哎呀！”后脑勺突然传来一阵钝痛，庄语捂着脑袋回头，只见姜老手里的蒲扇还停在半空，老人的脸沉得能滴出水。
“任其沉溺在梦中世界才是真正害他！”老的声音带着严厉，“再美的梦也是假的，你忘了我们来这儿的职责？”
这话像盆冷水浇在庄语头上，他刚稳住心神，脚下的地面突然剧烈震动。吴飞周围的绿色地坪漆像被掀开的地毯般卷曲，露出底下漆黑的虚空，连光线都能被吸了进去。生产线一节节崩塌，金属碎片在半空化作齑粉；没被吴飞碰到的工人，也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连影子都没留下。以吴飞为中心，一道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向外扩散，墙壁、机器、灯光……一切都在顺着冲击波的纹路瓦解。
“嗬……嗬……”吴飞的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他的身体就像被高压气泵吹胀的气球般暴涨，蓝色工装“刺啦”一声裂开，布料碎片混着电弧飞散，皮肤下窜动的蓝光顺着毛孔钻出，在体表织成网状纹路。他的双眼从猩红转为妖异的湛蓝色，瞳仁里跳动的电弧映得周围环境都在扭曲，数丈高的身躯矗立在虚空之上，周身环绕的电弧“噼啪”作响，将残存的建筑碎片吸过来又碾成粉末。
整栋芯片形建筑在他面前像个脆弱的积木。电弧所过之处，玻璃幕墙化作漫天星屑，金属支架像被掰断的火柴，那两百根银白色的“触须”瞬间扭曲、熔化，连带着广场上的地砖都被掀起，在空中碎成齑粉。不过片刻功夫，那座庄语曾惊叹“工业科技与建筑美学的融合”的杰作，就被撕成了无数光点，消散在风中。
“化字诀——秦将破阵！”
姜老的咒语带着金石之音，地面突然裂开一道丈宽的巨缝，一尊由银白色巨石雕琢的将军俑破土而出。石俑高逾五六丈，青黑岩纹如古战场凝固的硝烟，凝沉刚劲。其身形膀阔腰圆，腹间石肌微微隆起，仿佛蕴藏着千军万马的磅礴气势。
石俑头顶鹖冠以赤玉缀顶，璀璨夺目，前有方形石板压住发顶，后垂双角状卷筒斜翘，边缘嵌着陨铁，泛着冷峻的金属光泽。冠下石发挽成繁复精美的发髻，中衣领口处，鲜红的石帛若隐若现，灵气凝聚，层次分明。
上身覆着石制重襦，外披彩色鱼鳞甲，胸背由整片坚石打造，坚固异常。腰际嵌满细小的黑甲片，如同墨色鳞片层层叠砌。朱红联甲带紧紧束住，前胸、后背及双肩点缀着 7 - 8个彩石花结，甲边绘有云纹彩绘，其间残留着古战的肃杀之气。足下蹬着方口翘尖石履，鞋头微微上翘，鞋身刻满细腻精美的纹饰。
石俑头部呈“国”字脸，额头宽阔，下巴方正，脸颊饱满，搭配双角上翘大八字胡，神色肃穆，双目金光流转，灵气外泄，尽显大气沉稳。石俑双手交垂腹前，拄着一柄石剑，剑身泛着青铜般的古朴光泽。
如果说之前出现的石俑是温暖的泥土；那眼前的这尊将军俑就是冰冷的金刚石。
仿佛从远古战场走来的战神，兵俑双脚蹬地，纵身跃向魔化的吴飞，巨大的石拳带着破风的声响轰去。吴飞泛着电弧的手掌向前一伸，无数道湛蓝色电弧像活蛇般窜出，在身前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电网。
“滋啦——”
石拳撞上电网的瞬间，电流声刺得耳膜发疼，金色的火花像炸开的金箔裹住拳面，焦黑的痕迹顺着石纹蔓延，却被挡住了前冲的势头。
“姜老，要不要加张火符？”庄语小声提醒道——他看到：石俑的拳面已经出现细密的裂纹，而吴飞眼中的湛蓝色光芒却还在变亮。
姜老用扇柄指了指吴飞周身的电弧，笑着摇头：“你仔细看。”
庄语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了异样：刚才还碗口粗的电弧，此刻已经细得像手指，连闪烁的频率也越来越慢，颜色从妖异的湛蓝转为黯淡的湖蓝，“噼啪”声都弱了不少。
话音未落，石俑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手臂像充气般瞬间膨胀一圈，石质皮肤裂开又迅速重组，露出里面更坚硬的银灰色岩层，岩层表面还泛着淡淡的金光。原本被挡住的石拳猛地向前突进，电网像被戳破的气球般“啵”地炸开，湛蓝色电弧顺着石拳的纹路消散，只留下几缕青烟。
“嘭！”
石拳结结实实地砸在吴飞胸口，沉闷的声响像巨石砸进深潭。数丈高的魔化身躯像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残存的地基上，地面瞬间砸出一个数十丈宽的巨坑，碎石与尘土冲天而起，遮住了半边天空。
庄语看得目瞪口呆——他既震惊于石俑突然爆发出来的力量，又十分好奇魔化后的吴飞这么弱？
似乎看出庄语心中的疑惑，姜老慢慢开口解释道：他把大半的力量都耗在搭建这“内岛的景”上了，自身所剩的能量自然就不多了。从厂房到工友，从流水线到装机模块，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都是他自身能量的显化。而他又不会完全使用这股能量，导致自身实力和这内岛的景实力都不是很强。”
“那吴飞不会有事吧？”庄语有点担心自己这位工友的状况。
“不用担心。”姜老的声音很平静，“他在梦中待得时间不长，而且梦中受到的物理伤害影响不到现实世界的身体上。”
听后，庄语松了口气，他跟着姜老走到坑边。
烟尘慢慢散去，坑底的吴飞已经恢复了正常大小，身上的电弧像快熄灭的烛火般在指尖闪烁。他躺在碎石堆里，蓝色工装的一些碎片沾满了泥土，头发凌乱地贴在满是灰尘的脸上，眼神空茫得像迷路的孩子——没有了猩红，也没有了湛蓝，只剩下一片茫然。西下的阳光斜斜照在他脸上，把眼角的泪痕都染成了金色。
姜老慢慢蹲下身子，这时，石俑在他身后化作无数银白色光点，簌簌落在坑边。老人看着坑里的吴飞，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他：
“孩子，梦做完了，该醒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