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光昶到底经验不足,一时没明白过来:“我们上奏,祝其肆更加忌惮,岂会放回老族长?”
黎卢薇拽着他道:“明白了,我们这就去写。”
人族推崇道宗,祝其肆和君位上那个都是长德拥趸,百姓质疑仙师,就是间接质疑他们,在这种时刻,拉拢人心比囚困风烛残年的老人重要。
所以这些民心必须属于他们,泠卿雪道:“老族长回乡,必有波折,烦请黎卢族长对费心,在不减少波折的前提下,护老族长前来永宁城。”
黎卢薇不问缘由,凡是她的要求都应下,连拖带拽把问了无数遍“为何”的涿光昶带走。
屋内清静,泠卿雪坐到窗边,胳膊搭在窗柩上,露出截白玉般的手臂,秋光衬红色最好看,似只迎风欲舞的蝶。
风济桓眼神微敛,闪过一抹澎湃,他迅速按灭那缕火焰,将神思拉回,道:“其实我急着出兵,不是为自己考虑,先前说先灭长德,也不是为了讨你欢心。”
他站在那里,任红影铺满眼眸,心中泛起阵莫名的悲伤,沉默良久,最终把话藏心底。泠卿雪转过脸,被柔情穿透了心扉。
未说出口的话被读了出来,她摆弄着衣上的丝绦,学那些老夫子道:“你是一洲之主,不可以一人为先,不用急着找长德,也不用急着去赤炎谷,凤凰既然交付天道,我就没那么容易......”
一根手指堵在她唇上,风济桓不想听那个字。
泠卿雪后仰移开头,舌尖润过唇峰:“我们出去逛逛,这几日待在府里,我翻遍藏书,把五世家了解了个遍。”
风济桓毫不迟疑地道:“不许去,外面人多眼杂。”
他关上窗户,锁上门,甚至在屋内布上一层结界,就怕人偷跑掉。泠卿雪见状,指尖跳动起白光,双目含水呼吸急促。
明知是做戏,这招还是打在风济桓软肋上,他忙撤掉结界,急转话锋:“可以去,但要把脸遮住,再换身浅色衣裳。”
说完开门唤来侍女。
区区一盏茶工夫,侍女已备好帷帽和一身青霜色常服,泠卿雪换好衣裳,风济桓已在屋外等候,这人戴了张皱巴而布满麻子的假面。
像个招摇过市的江湖骗子,她不忍直视地闭眼道:“更丑了。”
中秋将近,虽未至晚间,城内依旧沉浸在节日气氛中,到处是舞火龙和舞兔爷的,檐下挂满拜月花灯,街边飘满桂花酒香。
街角有小贩在卖桂花酒酿,泠卿雪闻着香气走去,眼睛鼻子都被胖乎乎的白团子勾了去。
钱一直由风济桓管,他掂着几枚铜板,问道:“这酒里有药材吗?”
小贩手脚麻利,盛出碗酒酿递给食客,又朝锅里加些团子,边掌控着火候边笑道:“瞧这位爷说的,咱这是小本生意,用的都是米酒,用药材酿酒,不得把裤带都贴上。”
煮熟的团子给了又一位食客,泠卿雪催道:“快给钱!”
路边小摊,没有桌椅,两人接过酒酿只能坐路边吃。勺子还没送入嘴里,风济桓便听到叫喊声,抬头望去,见街上有人在乞讨,那乞讨者面部溃烂,有脓水流出,像是染过疫病。
行人们如见了老鼠似的,甩袖掩鼻,有人还对那人踢上一脚。
他感叹民生多艰,面带愁色扭头,却见泠卿雪不闻外事,大口将团子扒进嘴里,一碗酒酿很快见了底。
真是个小馋猫,这酒酿真有这么好吃吗?风济桓想着,连汤带团子嚼,果然软糯香甜。
乞讨者敲着破碗,朝这边走来,泠卿雪擦拭完嘴,将脸遮得严实,朝那人招手道:“过来,我带你回去,我家里吃喝不愁,以后你就不用再行乞。”
风济桓吞下没嚼碎的团子,卡得嗓子疼,用汤顺下去,清嗓道:“不太好吧,我还以为你没看见他。”
小贩得了空,在围裙上擦手,坐两人身旁道:“这叫花子,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这两日老在街上晃悠,瞧他那脸,怕是病得不轻,姑娘别当好心人,免得给自己惹麻烦。”
那人手脚并用爬到跟前,泠卿雪道:“他在街上流浪,会给城里惹事,我还是将他带回去,别让他出来比较好。”
流浪者无处安生,通常情况下,遇到有人收留,会感激涕零,那人却道:“鄙人身微命贱,不配踏足贵府。”
百姓上前相劝,叫泠卿雪不要做好人,毕竟这人不值得,她却指着人对风济桓道:“拎回去。”
真有点抓老鼠尾巴的意思。
舞火龙没看着,侍女口中唇齿留香的雪花酪没吃上,刚回到黎卢府,泠卿雪那不高兴的劲就上来了,拔出门前甲士的佩刀,径直走入后花园。
风济桓松开人,她取下帷帽,提刀直指那人心口,勾唇浅笑,眼底跳跃着疯狂:“要死还是要活?”
那两位族长正写奏疏,闻训赶来,就听见肝胆欲裂的颤音:“我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