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操场上，安德烈正靠在单杠上抽烟。

伊万抱着个足球跑过来，看见他空着的脖子突然顿住：“咦，你的围巾呢？就是你上周绣坏了三条才做好的那条？”

男生吐出个烟圈，没回头：“扔了。”

“扔了？”伊万咋舌，“你不是说要送给……”

“闭嘴。”安德烈把烟蒂摁在雪地里，眼神扫过教职工公寓的方向。

那扇亮着灯的窗户里，小个子老师大概正在试围巾吧？他想起她刚才红着脸递教师证的样子，像只被冻坏的小兔子，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这时，卡佳带着索尼娅走过来，发梢的蝴蝶结在雪地里格外显眼：“安德烈，伊万说你帮新老师拎箱子了？狗熊改吃素了？”

索尼娅推了推眼镜，补充道：“根据往年数据，你拒绝帮助老师的概率是98%。”

安德烈没理她们，转身往教学楼走。

课间休息时，伊万正趴在桌子上画漫画，纸上是个拎着大箱子的小矮人，旁边站着个比小矮人高两个头的金发男生，一抬头就看见索尼娅和卡佳正凑过来看。

“这小矮人画的是新老师吧？”卡佳戳了戳画里的呆毛，“安德烈居然给她拎箱子，难道转性了？”

索尼娅推了推眼镜：“数据异常，可能存在隐藏变量。”

伊万突然一拍桌子：“我知道了！他肯定是想等老师站稳脚跟，再给她个下马威！”

三人对视一眼，突然觉得明天的中文课，一定会很有意思。

而此刻的林小满，正对着镜子调整围巾。她不知道明天的开学第一课，会有场怎样的“惊喜”在等着她。窗外的雪还在下，把整个校园裹进一片雪海里，只有那条军绿色的围巾，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温柔的光泽。

......

第二天清晨，林小满换了件浅粉色针织衫，搭配米色长裤，踩着带内增高的帆布鞋出门。刚到教学楼，就碰到了来送文件的瓦莲京娜。

“林老师，今天精神不错嘛！”瓦莲京娜笑着递过来一份班级名册，“高一（3）班的学生都很有个性，不过心地不坏，我先带你去教室熟悉一下。”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窗台上，积起薄薄一层。

靠门的位置站着个卷毛男生，亚麻色的卷发像团蓬松的蒲公英，几缕不听话地翘在头顶。他穿着件亮蓝色的连帽衫，拉链歪歪扭扭地卡在胸口，露出里面印着卡通熊的 T恤。

几个男生正围着伊万——那个卷毛男生的书包里掉出了半袋没吃完的巧克力，包装纸上印着歪歪扭扭的中文。

“喂，伊万，你这巧克力哪来的？”有人戳了戳包装纸上的“福”字，“这画的是啥？虫子？”

伊万抢回巧克力，宝贝似的站到桌子上炫耀：“你们这群熊脑袋，这可是中国的吉祥物！我表姐从北京带回来的，说吃了能交好运。”

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听说我们班要来个中国老师，还是个小个子，昨天我在走廊看见安德烈把她的行李箱拎起来了，老师在旁边跟小猫似的！”

“真的假的？”

“安德烈居然会帮老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伊万·尼古拉耶夫，下来！”讲台旁的女生突然开口，声音清亮得像敲玻璃，“再捣乱就记你名字了。”

她梳着利落的马尾，发丝黑得像墨，几缕碎发被发胶牢牢固定在耳后。细框眼镜后的眼睛眯成条缝，透着股审视的锐利，鼻梁上架着的眼镜链是细细的银线，随着抬头的动作轻轻晃动。

卷毛男生立刻蔫蔫地跳下来，嘴里嘟囔着：“索尼娅你真没劲……”。

林小满认出那是班长索尼娅，资料里说她是全校第一，也是出了名的“毒舌”。而那个卷毛男生伊万，档案照片上总是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像只精力旺盛的金毛。

“索尼娅?伊万诺娃，我们学校最聪明的学生，”瓦莲京娜骄傲地说，“门门功课都是 A，就是性格太直了。”

林小满看见窗边坐着个女生，正对着小镜子涂口红。

她的头发染成了蜜糖色，别着个夸张的蝴蝶结发饰，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睫毛刷得又长又翘，像只骄傲的豹猫，稍一抬眼就带着股天生的慵懒与挑剔。

“那是卡佳，瓦西里耶娃家的女儿，很有艺术天赋。”瓦莲京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着介绍，“就是有点……爱漂亮。”林小满点点头，想起资料里说卡佳是学校的“时尚标杆”，像个小女王。

林小满笑了笑。她觉得这样的班级挺有意思的，像个小型的动物园，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脾气。

突然，教室后排传来“砰”的一声。

林小满看见安德烈把书包甩在桌上，班级瞬间安静下来。他趴在桌子上，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金发上，镀上一层金边。

“他一来，连苍蝇都不敢飞了。”瓦莲京娜笑了笑，“进去吧，快要上课了。”

......

圣彼得堡的晨雾还没散尽，林小满站在三班门口深吸了口气。军绿色围巾被她仔细地在颈间绕了两圈，毛线摩擦着脸颊，带来一种莫名的安稳感。

推开教室门的瞬间，喧闹声像被按了暂停键。三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投过来，好奇里掺着毫不掩饰的打量。

卡佳扫过林小满的帆布鞋，眼底藏着点嫌弃，悄悄跟同桌嘀咕了几句，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索尼娅推了推细框眼镜，笔尖在笔记本上敲出规律的轻响，像是在给这场初见计时。

林小满注意到，她的笔记本上已经记满了密密麻麻的俄语语法笔记，字迹工整得像打印的，此刻正用审视的目光盯着自己，仿佛在评估她的专业能力。

伊万脸上挂着憨厚的笑，眼睛亮晶晶的，不等林小满开口，就用蹩脚的中文喊：“老师好！你会功夫吗？我看过中国电影，里面的人都会飞！”

而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安德烈侧脸贴着课本，他似乎没被开门声惊动，肩膀连动都没动一下，仿佛教室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