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向前、左、向下、右——丹恒写到这里的时候,穹明显感受到他的犹豫,他将“右”改成了“左”,随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写下去,穹不相信丹恒会犯这种错误,仿佛是硬生生扭曲了过去的计划,重新为穹开辟出了一条道路。
穹侧躺在地上,丹恒的鲜血模糊了他的眼睛,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丹恒离开之前,穹握住他的手,让他俯在自己唇边。
“等一切结束后,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嗯。”
穹笑了笑,随后板着脸安心地装起了死人。
无人在笑中死去,无人在泪中重生。
穹听见丹恒与门外少女的交谈。
“他是谁,是你的朋友吗?”
“我不会和残次品成为朋友。”是丹恒的声音。
残次品?是说的我吗?穹疑惑。
“那我们是朋友吗?”
女孩没有得到丹恒的回答,她丢弃俏皮的语气,带了几分娇蛮,穹竟然听出来炫耀的意味,果然是一个小孩。
“妈妈说她曾经有过很多孩子,可最喜欢的还是我。”
妈妈?
穹从来没有听丹恒说起过自己的亲人,他仿佛生来就是一个人,生来就带着一层霜雪,他在灰色的天空下孤独行走,燕过无痕,叶落无风
命运是海上翻涌的浪,被裹挟着行走、拥挤着停留。可是穹觉得,丹恒又不该是这样的,他不该习以为常般割伤自己,也不该被疼痛折磨得一声不吭。穹依旧不知道那一夜的丹恒到底遭遇了什么,不过他们还有许多的时间,穹可以慢慢等,等丹恒回到阳光下,等待一个不会下雨的未来。
脚步声逐渐远去,空荡的世界失去回响,穹躺在地上,他的思绪追随着地底的冰冷学会平静。在丹恒的身上有数之无尽的谜团,现
在有两个选择摆在穹的面前——
向左,或是向右。
丹恒一开始给穹留下的,是一条通往险境的路,可是他后悔了,后悔穹被卷入这场风波,后悔自己的失误。在处理穹之前,丹恒短暂地介入了实验室的监控,将一部分内容置换——只有十分钟,只要在十分钟之内穹可以离开,那么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可是丹恒低估了穹对自己的了解。
当他反应过来时,蒂塔的枪已经对准了穹。
一切都晚了,饶是丹恒的反应再怎么快,也不可能快过子弹,在他的干预下,子弹射进的穹的大腿。
“穹!”
“我没事!”子弹被嵌在肉里,这么近的距离,穹不敢保证没有伤到骨头,他强忍着疼痛,靠着墙坐了起来,说道,“丹恒,你不要过来——蒂塔,蒂塔不对——”没等话说完,一阵失重感传来,反应过来时,穹发现自己被丹恒抱着离开了那个房间,至于那个女孩,穹趴在丹恒的肩头往身后看,却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仿佛是有人在撕扯着女孩的思维,蒂塔跪在地上想对他们开枪,可另外一只手却使劲将枪口摁下。
她的眼睛里只剩下茫然。
“叛徒……”女孩握紧了枪,声音又大了几分,却带了几分哭腔,“叛徒!丹恒,你是叛徒!”
丹恒抱着穹来到了电击室。
“忍一忍。”
丹恒让穹咬住自己的外套,从柜子里找出酒精和小刀,简单消毒后撕开穹的裤子。“不要怕,不要怕……”既是在安慰穹,也是在提醒自己。
只要他的手够快够稳,穹就不会疼。
丹恒抓起穹的手让他覆住自己的眼睛,丹恒的手也在颤抖:“穹,不要看。”
不看,就不会害怕,就不会太疼。
穹轻轻地摸着丹恒的头发以示安慰,他的脸色苍白,已经说不出来什么话了,冰冷的子弹卡进活人的躯壳,随便动一下就疼得撕心裂肺,但穹一句话都没有说,他用行动向丹恒展现着自己的信任。
无论在什么时候,信任都是易碎的云朵,明明是人与人相处间最基本的存在,却在如今成了值得赞颂的美德。
消毒、划开、取出、消毒……穹疼得发出一声闷哼,他紧紧地按住自己的手,指甲险些陷入肉里。
“啪嗒”
丹恒冷静地取出了穹大腿中的弹片,简单包扎好,做完这一切后,穹才敢放松,像一滩泥巴一样滑在墙角。